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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下來,庭院無人落花寂寂,徒留烹茶小童,竟也如描如摹,似畫中地。 仿佛每一個場景,都被他細細構想過了,方有此渾然天成的意境。 陳云昭心思深沉,為人叵測,卻也無法否認,他是一個非常浪漫的人。 絲履在屋脊上一點,蘇纓落在了一棵高入云霄的鳳凰樹枝頭,枝葉輕動。阿九聽到悉索索的聲細微音,抬頭看到了樹上的紫衣女子,她足尖落在細韌的枝上,輕盈得像是一只云雀。 阿九眼睛驀地睜大:“是你?你怎來了?” 蘇纓問:“你家云公子呢?” 阿九搖搖頭:“十多天前公子說要去長安,便再也沒有回來啦?!?/br> 十多日前,那就是蘇纓在長安最后一次碰到陳云昭的時候。 “只有你一個人?” “是啊……”阿九神色黯然:“從前公子從沒這樣,不管去多遠,當晚都要回白玉京的?!?/br> 銜月居大大的院落,阿九小小的身影,看起來無限落莫。 蘇纓眼簾微垂,問他:“他什么信都沒有送回給你?” 阿九道:“沒有,你要找公子的話,你可去長安問岳明夷岳大人?!?/br> 蘇纓微微有些驚訝,轉念沉吟,以陳云昭的心機,倘若他讓阿九說出自己的行蹤,定是故意給她聽見的。她眼風略略一閃,問阿九:“你家公子的去向,你就這么告訴不相干的人?“ 阿九粲然一笑道:”這是公子囑咐我的,若是他十天半個月不歸,誰來問,就告訴他。更何況你并非不相干的人,你不是燕大俠的心上人么?“ 蘇纓微微一笑,并未作答,掠身而去。 阿九也沒多問,只是抬頭看了看略有些蕭索的秋日高空,又坐下來烹茶。 銜月居里,依依茶煙,皚皚而起。 …… 便縱有湛盧劍意綿綿不絕,蘇纓在半日盡掠白玉京十二樓后,還是微微喘息,額濕面熱。 她面前還有最后一個未曾造訪的地方——武經閣。 那里盡納所有朝廷能集到的武學典籍。 十二樓都沒有見到燕無恤的身影,他必然是在這里了。 蘇纓斂息屏氣,依然膽顫心驚,小心翼翼。免被燕無恤探知到。 只見武經閣外,除了本就看守的官兵之外,還布滿了太初樓的衛士,一重一重,蔚為壯觀。 蘇纓以明月潮汐決調氣息,將自己的氣海調至龜息之境,數下疾躍,輕落在了頂樓窗畔,屋中喁喁有人語。 “燕大俠,你怎么知道的?” 便知燕無恤當真在此處,她將窗撥開一縫隙,往里看去。 武經閣的頂層傳說中裝滿了天下典籍的顛峰,為白玉京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所在。 此時,朝廷局勢復雜,天子托病,太傅與陳云昭勢力糾葛,犬牙交錯,白玉京疏于人管,方能讓燕無恤長驅直入,強入此地。而因為他調遣開了四周蟄伏的良兵焊將,強弓勁孥,蘇纓方能以輕身功夫接近這座殿堂,一睹武經閣頂樓的風采。 然而,倘若白玉京的人看見這間寤寐求見的屋子,定會大驚失色——這哪里是什么武經閣?! 就是蘇纓這個半吊子吃空餉的清歌樓統領,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武經閣的頂樓雪洞一樣空空蕩蕩,滿目積灰落塵,無只言片語的典籍,也未有擺設過書籍的痕跡。 剝開白玉京繁復華麗的外殼,觸及它用來引誘控制天下人的武經閣核心,竟然是一間甚至朝廷都疏于照管的蛛絲空室。 屋里什么也沒有。 “三十三天,離恨最高,四百四病,相思最苦?!毖酂o恤的身影背著她,輕輕嘆息了一聲:“傳說中武經閣鎮樓之寶,百病客老前輩傳下來的 ‘大宗師’劍譜,原來不過是欺世的妄語?!?/br> 站在他身側的,是云未晏。 一身白衣,袖管半截空著,腰間猶佩寶劍。 “朝廷從沒有拿到過甚么。陛下也從沒有特賜我權力,讓我讀上幾頁。朝廷若當真有,撫順司的人先一人一本了?!庇行r日未見,云未晏身形清減,面頰消瘦,他自嘲一笑:“我不過是自小聰穎一些,劍術學得好,給人拿來作筏子,讓世人相信有這么一物罷了?!?/br> 燕無恤道:“天子求長生,筑白玉京于終南,埋太玄宮于地,我有幸上下一訪,嘆為觀止。匹夫自欺欺人,只需一臥榻、一床大被。天子自欺欺人,卻要天地為蓋,蒼生作伴,陪他做一場春秋大夢?!?/br>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痹莆搓锑髁T,笑意帶上幾分慘然:“甚么白玉京太初樓云大統領,原來我這十年,不過是披裝裹,戴枷鎖,給帝王看守皇陵的陶俑罷了。世事如此,當真是了無趣味?!?/br> 云未晏到底是從小千寵萬愛長大的,沒吃過什么苦頭,自從陳云昭設局以來,接連斷臂、失位,再親自造訪了武經樓的頂層,看到這空空蕩蕩的殿堂,不知是不是打擊過大,面上早已失去了原先的意氣風發,滿面倦怠頹然。 燕無恤沒有回答他的話,他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蘇纓盯著那道黑沉沉的身影,不知道他發現了自己沒有,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良久,云未晏重新開口:“燕大俠,朝廷傳召,你真的要去?” 燕無恤笑道:“我從來沒有甚么選擇?!?/br> 他聲音忽然沉了些,喃喃道:“倘若舍我一個,能換千萬人,我不得不去?!?/br> 蘇纓聽到這句話,心下一涼,面色驟變,氣息忽亂,未免被察覺,點足掠去了。 她身影去的太快,以至于沒聽見另外一句話,伴隨著武經閣上的風鐸輕輕低響—— “倘若舍我一個,會令一人傷心,我不得不歸?!?/br> …… 蘇纓一連好幾個縱躍,走出了好遠,方落在了一片白墻下。 茫然回首,只聽見武經閣樓上占風鐸叮叮玲玲作響,是一陣東風刮了來,她感到遍體生寒,原是單衣羅裙不知何時被汗水所濕,黏膩貼在身后。 她在原地站了許久,欲行又止,一時茫然獨立,不知當往何處去。 直站到腳下發僵,見武經閣處人影攢動,似乎要往這邊來了,方邁步走開,隱入了街角小巷之中。 天上不知何時吹來一朵云,云遮了太陽以后,正午有些陰翳,日漸西移,金黃色的日光逐漸透過層疊繁復的云層,照出一抹殘陽血色。 蘇纓獨自一人,漫無目的的走在白玉京的朱雀大道上。 在心里喃喃自問“我現在當去哪里?”。卻沒有一個答案。 在她身側,有俠客騎馬而過,有人縱論高歌,有人眉眼傳情,有人拔劍比武,熙熙攘攘。 遠處,有“劍試繁花”的落花,有“杏花小?!钡木破?,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