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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人,你是知道的,我也算不得什么認真的天潢貴胄。你真殺了我,也決計沒有人會認真追究你?!?/br> 燕無恤眉目之間的堅冰,逐漸在淡淡的冰鑒煙氣里消弭于無形,他一手推開窗戶,人潮如涌的延慶坊立時現了窗欞里,嘈雜的人響,車如流水,馬如游龍。 他立在窗前,靜靜了看了好一會兒,方道:“你自說吧,有多少是你做的?!?/br> 陳云昭略低頭想了想:“從你踏入白玉京開始,所有事,都是我做的?!?/br> 一件一件,徐徐道來。 ………… 天澤武會前,蒼老的帝王曾經召他唯一留在身邊的兒子,問出了心底的疑惑:“你久居白玉京,住得明白了?可曾感到筋骨強健,口舌生津?“ 陳云昭據實以答:“山川景物,宮臺樓闕,莫不盡美,可潤心、養德,靜氣。兒子這兩日,可靜坐一日,水米未進,也不覺得饑餓疲倦了?!?/br> 皇帝甚欣喜:“果真是有福之地,等太玄宮修好了,朕也要多去住幾天?!?/br> 陳云昭溫順伏地:“兒子恭候父皇圣駕,兒子天資不高,只能用笨法子。若是父皇輔以金丹,必窺得天機,福澤萬民?!?/br> 皇帝又問:“云家的小子,不錯。前些日子,朕著人給他特諭,多看了幾頁書,越發精進了。這次天澤武會,肯定又是這個小東西奪魁?!?/br> 陳云昭道:“太初樓統領的‘大宗師’,據說又堪破了一重境界,到達‘無我’之境。兒子看著,已可上天入地,來去自如,有一代宗師的架勢了。都是父皇教導得好?!?/br> “上天入地,來去自如?” 皇帝咀嚼著這八個字。 陳云昭似未察覺,猶自回稟:“三日前,云統領在白玉京廣開門戶,收屬家的弟子,玉衡劍光如白虹貫日,能蓋日月之光,天下人皆引為奇景。白玉京有斯人物,是父皇德感上天,天賜嘉才?!?/br> 皇帝喃喃重復了一遍:“能蓋日月之光?” “前些日子,父皇還在宴上說,若他這次天澤武會勝了,還要再給他看三頁武籍。兒子又可大開眼界了?!?/br> 皇帝不說話了,他沉默了良久,似乎有些疲憊,蒼老的眼褶懨懨蓋著,誰也窺探不得龍顏的真正情緒。 宮磚發涼,陳云昭縱是天潢貴胄,鳳子龍孫,侍奉他的父皇,卻像是仆人侍奉主人一樣,亦步亦趨,小心翼翼,循規蹈矩,從不僭越。 皇帝沒有開口,他便安靜的跪伏在地,額頭緊貼地磚,大氣也不敢出。 約莫沉默了足足有一刻鐘的時間,皇帝方揮手,對他說:“退下吧,回白玉京去?!?/br> 陳云昭便膝行后退,行叩首禮,而后,抬起頭來,眼圈發紅,語帶哽咽:“兒子久居白玉京,難得進京一次,父皇可許我多看兩眼,慰我孺慕之情?” 皇帝微笑道:“你這孩子……難得你有孝心。往后,朕開宴,都喚你來作伴就是?!?/br> …… 這些細枝末節,陳云昭自然沒有盡述,只是他以一個看似毫無實權的皇子之身,三言兩語之內,挑動了帝王隨著年紀增長愈發深重的疑心,直接導致他下令云未晏不許在天澤武會取勝,利用太初樓的驕傲,策劃了白玉京這一場持續日久的內亂,卻是不爭的事實。 燕無恤冷笑道:“云公子好謀算,明明是你做的,卻要我去查?!?/br> 陳云昭面不紅心不跳,繼續道:“我明著做的,說的,也就只有這幾句話了。接下來的事都是順勢而為?!?/br> 皇帝沒有久居白玉京,所以他不知道,太初樓是不能敗的。一旦敗了,必生內亂。 而陳云昭知道。 他知道云未晏這個驕傲對太初樓意味著什么,也知道那十個榮耀的武勛對白玉京來說意味著什么。 他只是在微末之際,向著野草下的火光吹了一口氣,而后,火勢漸起,直至后來,延綿連山,摧枯拉朽,都并非認為,而是情勢導致了的。 所以太初樓生亂,云未晏斷臂,唯有辭去統領之位才能保住太初樓,因為要“調查”幕后主使的燕無恤一定會到,而云未晏又仰慕燕無恤,認為他是游離在多方勢力之外的,真正的大俠。 所以燕無恤接替他成為太初樓的統領,是意料之中的事。 因為天下沒有第二個人,更合適了。 話已至此,所以的事情都明了了。燕無恤沒有生氣,反倒在笑,是無聲的笑,他拳頭攥在窗沿上,沒有看陳云昭。 唯恐見著他執子布局一般氣定神閑的臉,若此時在他面上發現一絲一毫布局得當的笑,他一定會……一定會…… “李攬洲,也是你的人?” 陳云昭微微挑眉:“你覺得呢?” 是了,第一個誘導他殺得就是孫卓陽的私生子孫止水,打從一開始,就把他的仇恨引向孫卓陽。 一直在為惡,欲殺他、害他、抓走蘇纓的都是素不謀面的孫卓陽。 而一直在救他、幫他、成全他的卻是真正把他牽扯進來的陳云昭。 第78章 驚悖言黑云壓城 這日午后, 長安變天了。 黑云近城,壓在萬重樓闕之上, 隱有烈風, 撲來蕭肅殺伐之氣。 鴻鵠樓的雅間,雙窗大敞, 疾風吹的木窗一下一下,叩在壁上,發出沉悶的“哐、哐”聲。 燕無恤已轉過了身來, 直視著陳云昭。 他面上無甚表情,臉被窗戶一側晦暗明滅的天光襯得過分蒼白,眉目之間亦是暗沉沉的,唯有一雙眼眸發亮,如凝了萬千冰雪刀鋒于內, 黑白之間, 玄洞懾人。 這些將人衣擺吹得撲簌簌的風, 倒不全從窗外來,還有他手底的勁風。 強烈的怒意令他雙眶發紅,手上青筋暴起, 仿佛下一刻,就會壓制不住一掌劈向陳云昭。 就是面前這個人, 利用他身邊所有的人, 利用他所有在乎的事,將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人情、正邪、善惡,甚至是仗劍一怒的熱血, 自己的塵網恩義中的掙扎,在大局小義之間的顛沛,如炭烤于身,如烈火煨煮肺腑,竟都人為一步一步織就的樊籠。 自己的七情六欲、自己秉承的心中正道,都被他利用,讓自己徹徹底底淪為了一把為他劈開前路的劍。 燕無恤熱血上灌,喉中發癢,急怒未令他目眥欲裂,相反,他此刻神態尚算得上舒展,除了眉間微微跳動的經脈,和嘴角蘊含煞氣的,詭異至極的幽幽微笑。他啞聲問:“我縱傳得青陽子的一身絕技,也從未想要仗武生事,以武亂禁,你為何?” 這話問出,他喉間卻是生生的一澀。他雖從有以武亂禁之念,可,終究是出了手。 陳云昭輕輕道:“湛盧臨世,有德之劍,為有德者方能持之?!?/br> 沒料到追問之下,得到了這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