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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指了指空蕩蕩的屋子。 言外之意是:那人呢? “哦,無念姑娘回來沒多久,崔嬤嬤便過來將她叫過去了,說是要留她在壽安堂里用晚膳?!?/br> 雨堂頷首朝他轉告。 腳步一抬,這人就跨出門檻想要往壽安堂而去,可轉念一想,步子又收了回來,乖乖在屋里等著。 楚無念從酉時過來,就一直在蕭氏的院子里站著,寒風中夾雜著濕意,一直在往她身上吹。她盯著廊下的海棠盯了一個傍晚,最上面的那一層落滿了霜降,被風吹得又落了滿地。 她就一直盯著那些海棠,腳尖并攏到一起。 一直站到天黑,崔嬤嬤才推著蕭氏從屋里出來,她抬眸看向站在青石板上的人,攏著手里的佛珠,“王爺喜歡你?” “轟”地一聲,楚無念覺得自己的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猛地一下炸開了,她抬起頭,錯愕地看向坐在輪椅上的人。 下一刻,斂去眸中的錯愕,她彎起眉梢朝她笑著,“奴才是男兒身,王爺怎會喜歡我?!?/br> “從打你掌心的那一日起,老夫人便知道你是女兒身了?!贝迡邒叱谅曊f道。 “什,什么?” 庭院中站著的人嘴唇微微動著,身子因為在寒風中站了太久而劇烈抖動著。 “我一直想讓洵兒娶音兒過門,這你是知道的,為何還要明知故犯?”蕭氏只沉沉看著她,臉上沒有怨怒。 若非她前兩日要到廟中上香,回來碰見趙止洵抱著楚無念進門,只怕他們還要瞞上她許久。 她去上香,也是偶然,是要替趙止洵和林初音的親事上香。 “王爺他待奴婢極好,是奴婢生了情愫之心...”楚無念急急忙忙解釋道,話里帶了慌意。 蕭氏的臉上閃過幾分失望,是對可信之人的失望,看得楚無念心里扯上一陣生疼。 久久的,都沒聽見她再說話,楚無念急聲道:“王爺他并不喜歡林小姐,老夫人理應讓王爺重新擇個他喜歡的高門小姐?!?/br> 攏著佛珠的手一緊,蕭氏開口問她,“那你呢?” 她心頭一緊,小聲答,“奴婢,奴婢想留在王爺身邊...” 不想離開他是真的,可想要依靠他找到長朝也是真的,無論如何她都不能離開他。 蕭氏冷笑,“當初的姒兒也是這樣的?!?/br> 那賤丫鬟先是跟她說她離不開趙懷甫,要留在他身邊照顧他,不求名分,可到了后面,趙懷甫將她護在心頭上后,她便瞬間反目,這樣心機深沉的女子她已經見過一次。 “奴婢和她不一樣,奴婢留在王爺身邊不求名分!這輩子都不求!”楚無念看出她眼中閃爍的異樣,心頭大急! “一輩子,我活不到那時候了。洵兒性子倔,我不想將用在甫兒身上的法子再用在他身上,我就剩他一個兒子了?!?/br> 方才還一片沉著的蕭氏,臉上落下兩行凄慘的眼淚。 第四十三章:歸還 楚無念跪在地上,膝蓋上壓著濡濕的青石板,潮濕透過褲衫,浸入膝蓋骨里,帶來一抹寒意。 “老夫人不要趕我走...”過了許久,她顫動的唇齒間才擠出這幾個字來。 崔嬤嬤替蕭氏擦去臉上的淚水,推著她來到楚無念跟前,“你做了錯事,就該離開,這親王府里容不得你?!?/br> 話里是決絕的語氣,沒帶半分情意。 “王爺那里,你親自去跟他說?!彼⒅矍暗娜?,眸光生涼。 過了戍時,這人才回到麒麟院中,身上的衣衫已經干了,臉上也笑嘻嘻的,“王爺王爺,您用過晚膳了嗎?方才我在老夫人那吃過啦!” 趙止洵伸出手去,揉了揉人這人的臉,問:“跟老夫人吃了什么?” 她聽了,立刻坐直身子掰起手指頭數了數,“有雪霞羹,金絲酥雀,杏仁佛手,瓜燒里脊...” 趙止洵捋好這人的鬢發,眼角帶笑,“老夫人竟叫人做了這么多吃的給你?” “對呀!”她挽上這人的手,貼到他的手臂上,隔著衣衫,她能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眼眶,忽然間就紅了紅。 ‘我只給你兩天的時日,若是到時候你還不愿離開王爺,我就親自送你走?!捠系脑挭q言在耳,字字句句都透著威凜。 楚無念跪了許久,她都沒再理會她。 手指頭掐進膝蓋骨里,楚無念緩緩開口問,‘奴婢心里一直有個疑團,若我答應走,老夫人可否能幫奴婢解開心中的疑團?’ ‘你說?!?/br> ‘老夫人喜歡吃茯苓糕,可是因為將軍?’ 輪椅上的人怔了半晌,沒料到她會忽然問出這樣的話來,為了將她趕走,她也沒有隱瞞,直接開口回她,‘將軍與宇文長策,司馬修同出一處師門,他們三人沒入朝之前,情同手足,可入了朝之后三人的感情漸漸疏離,但只有一樣,三人都沒變,便是喜歡吃如意齋的茯苓糕。我嫁給將軍這么多年,他從未告訴過我他為何喜歡吃,我也是后來才知道他們三人同出一處師門?!?/br> 蕭氏的眼里,很是落寞。 像是一個嫁給從不與自己說真心話的相公,她終日只能守在自己的庭院里,將兩個兒子撫養長大,他從未管過她,也從未管過兩個兒子。 與蕭氏在壽安堂里的對話,一遍遍在楚無念的腦海里翻涌出來,此刻趴在趙止洵的肩上,她只覺得心里被扯成了一團的,將她絞得生疼。 蕭氏的這一生過得太過悲然,她得把她的兒子完完整整地歸還給她。 “衣裳給你做好了,要不要現在試一試?”趙止洵撫著這人的背,柔聲問。 久久的,這人就像是睡著了一般,腦袋瓜一動不動地趴著,像一只壁虎。 “嗯?” 他重復問一遍。 “明日再試?!?/br> 喉嚨被堵得生疼,她強壓下喉間的酸楚,輕聲輕語回他。 “也好?!?/br> 想到她白日太過勞累,回來又跑去了壽安堂一趟,趙止洵撫著她的手掌心都帶了幾分柔意。 一想到日后便不能再這么靠著他,楚無念抓著他手臂的手恍然間握緊,像是怕他忽然起身離開似的。 身穿一身烏檀色蟒袍的人,嘴角漾出一抹笑意。 次日的早朝之上,朝堂上一片腥風血雨,公孫宇的事,已經鬧得人盡皆知,誰都知道,公孫宇和他的小妾被押在刑部大牢里,手中牽扯著一件滔天罪案。 張臨沖一上朝,便跪在周文王面前,替張氏喊冤,若非朝堂之上不能見血,他就直接拿著張氏那件沾滿血衣衫上朝了。 他的身后,還跪著幾位張氏的娘家人。 “張卿放心,此事朕會親自受理,給你一個交代?!睂櫮缧℃?,殘害正室,是十足可憎的家風,不能在朝中風行,若此案受理不好,很容易引起朝中官員的不滿。 周文王知曉這案情身后的深重,只是這其中,還扯著一件更重要的事,他擰了擰眉,暗暗瞪向站在下邊的太子。 太子交疊著手,站得筆直,半分心虛的意味都沒表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