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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泓的動作微微一頓,忽然想起了她幾年前熬夜做女紅的場景。 那時的他還是質子,終日呆在那個酷似牢獄的府邸里,沒有半點自由可言,甚至連吃穿用度都要看旁人臉色。 也是那一日又一日的磋磨之下,讓他變成了如今這般喜怒不定的性子。 雖然他明白趙筠清從未對他投入太多感情,可那時的趙筠清卻是實實在在為他著想的。 那趙筠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的呢? 是自己對慧嬪動了心思開始? 還是自己利用她,要她接近楚妧開始? 祁泓自己也猜不透。 可他已不想去問了。 他看著面前淺碧色的茶面,里面清晰的印著他身穿明黃冕服的倒影。 就連這身冕服,也是趙筠清今早服侍他穿上的。 祁泓忽地閉上了眼,將面前的茶一飲而盡。 這茶比他喝過的任何一杯都要苦。 也更澀。 像一杯濃烈的酒,燒灼著他的喉嚨,令他不適的皺起了眉。 趙筠清輕輕低下了頭,藏在衣袖下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 祁泓轉頭看向她,聲音像是被烈火炙烤過的啞,可那語聲卻是極輕的:“你就沒有什么話想對朕說?” 趙筠清的肩膀猛地一顫,忽然俯身跪在了地上,道:“臣妾所做一切只是為了活命,可臣妾更希望皇上體體面面的走?!?/br> “體面……”祁泓低聲重復了一句,嗓音沙啞道:“朕從出生起就受人轄制,又何曾有過體面……” 趙筠清道:“皇上在臣妾心里一直是體面的?!?/br> 祁泓低頭凝視著趙筠清,嘆息般的說道:“這么多年了,朕也不知你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看,你到現在都不敢看朕?!?/br> 趙筠清聞言一怔,輕輕地抬起了頭。 可祁泓卻忽然將目光轉過去了。 他一揮衣袖,道:“反正朕也不曾信任過你,你去殿外守著吧?!?/br> 趙筠清怔怔地看著他,過了半晌,才俯下身去,緩緩對他磕了個頭。 她跪過祁泓無數次,也不止一次對祁泓磕頭了。 卻從未這般鄭重過。 她一字一頓道:“臣妾謝皇上不殺之恩?!?/br> 殿外,風雪正急。 作者有話要說: 不出意外的話,還有一到兩章就完結了。 ☆、第 128 章 爐內的木炭很快就燃盡了, 殿內又冷了起來。 先前融化在大殿門口的雪水也結成了一層薄薄的冰碴兒, 踩上去時, 傳出幾聲細微的響動, 帶著一股徹人心脾的寒, 直往人耳膜里鉆。 伏在桌上的祁泓緩緩抬起了頭。 略顯渾濁的目光已無多少生氣, 連帶著面前那抹修長的人影兒也有些瞧不清楚了。 只能隱約瞧見幾點甲片光。 沒有他想象中魚貫而入的士兵,和那些被他欺壓過得大臣, 進入大殿的只有祁湛一人而已。 祁泓動作艱難的坐起了身子, 正了正衣冠, 氣息雖有幾絲不穩, 嗓音確是格外清晰的:“廣陵王果然并非常人,便是到了此時,也不忘顧及著天家的體面,極好、極好?!?/br> 祁湛淡淡道:“體面是跪在正門外的趙筠清為你苦苦求來的, 并非是我想給你的?!?/br> 祁泓端坐在龍椅上的身子僵了僵,目光怔怔地看向殿外, 似乎是在找尋剛剛出去的影子。 可他只瞧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 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了一下, 緩緩吸了一口氣,才將自己喉嚨里冒出的血氣壓了下去。 “是她求來的……” 祁泓低低重復了一句, 忽地抬頭看向祁湛:“可你還是心軟了不是嗎?若是以前, 你可會這般輕易的放過我?茶水里的毒, 也不是你讓她下的吧?” 祁泓忽然笑了一下,青白的唇角映著他眼白上的血絲,倒顯得那張臉像惡鬼一般的可怖:“朕竟不知, 當初那個六親不認的世子,到如今居然也有了人味兒,居然也會心軟……” “可朕卻已經不像個人了……”祁泓緩緩低下了頭,緩緩摩挲著龍椅扶手上的金漆團龍,自言自語般的說道:“這個位置坐久了,總會變得不像人的……你很喜歡楚妧吧?可是只要你做到這個位置上,你就會身不由己,即使你現在寵愛楚妧,即使你現在把楚妧當寶,可你以后若有了別的妃子,難保不會變心……就算你可以不變心,可那些妃子也一樣會為了爭寵而陷害楚妧……一次兩次你可以不信旁人,可七次八次呢?若是所有人都站在她的對立面你又該怎么做?你會一直信她?” 祁泓唇角滲出幾滴血來,連帶著那嘶啞的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 祁湛的面色冷了下來,似是已經沒耐心再聽祁泓說下去,他嗓音低沉道:“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么?慧嬪并不是我的人?!?/br> 像是一片巨石猛然落入平靜無波的水面之中,霎時便驚起了千層浪花。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祁湛,口中喃喃道:“不……這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祁湛語聲淡淡道:“以莊國公那般孤高的性子,又如何會在懷王死后主動與我聯絡?他對懷王早有不滿,立后一事不過是個□□罷了,從他將慧嬪嫁入皇宮的那一天起,便已經將賭注壓到了你身上,只可惜你從未信任過任何人……” “包括那些你提拔的人,和破城時,在城門下率兵拼死抵抗的潘繼,你全都不曾信任過?!?/br> 寒風裹挾著冰雪灌入殿內,帶來一陣侵入骨髓的涼,祁泓的身子又微不可聞的顫抖起來。 是他錯了嗎? 他從記事起就一直在旁人的轄制中生活,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便如附骨之疽一般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的血rou,他從未有過一刻的安寧。 所以當他登上皇位之后,便竭盡全力的想要擺脫。 從懷王到莊國公,再到每一個直言上諫的大臣們。 他一個都不曾信任過。 他一直以為自己早已無路可走。 可直到現在他才發覺,是他親手毀掉了自己所有生路。 如果他沒有殺莊國公呢? 或是更早一點,從潘繼勸諫自己不要讓祁湛去前線開始。 一切會不會不同? 祁泓忽然伏在桌上,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來。 他緩緩抬起頭來,原本了無生氣的眼中此刻寫滿了不甘。 可體內毒素早已深入骨血中,令他連開口都變得異常艱難。 他看著面前那雙冷漠而略顯陰郁的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笑了一下。 他提了一口氣,道:“可朕還是放了皇后,不是嗎?” “我是不信任任何人,可我也從未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