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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海風萎靡而落魄地吹著,嗚嗚咽咽,想哭又不敢哭似的,幽怨不已。第一年,山神眼巴巴地等著中秋節,一直等到凌晨,不見陳武上仙來。樓越那一桌子的菜涼透了也沒動一口,山神也不知是心疼那菜還是心疼樓越,居然有些想哭。子時過半,樓越從桌邊站起來,緩緩地走到崖邊,那走路的姿勢在山神看來居然有些行尸走rou,片刻恍惚間,他甚至以為樓越會跳崖,而樓越只是緩緩地坐上了風動石,吹了一夜的風。第二天清晨再看,已不見樓越。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樓越開始整日整日的出界,晚上回山悄無聲息的,越風山像沒了鎮海靈似的,一日靜過一日。再看到樓越是在冬至,那日是越風山冬天里最有人氣的日子,鎮海樓里會起灶,上午是米香花香,下午是酵母香,夜幕降臨的時候,幾壇酒擺在鎮海樓前,規規整整地排著,讓人覺得釀灑的人很是用心。再過幾日,那些酒壇便不知在哪個深夜被樓越埋到越風山的哪一處樹下了。之后年年如此,可惜的是,年年聞著米香花香和酵母香,山神從未聞過開壇的酒香。不知為何,連龍云驕亦不來越風山了。山神為此專門找老樹精商量給東海遞話,結果東海的信先來了,信上龍云驕的筆鋒用力,一個個字瞧起來像焦慮的蝌蚪,信的內容是“越風山的禁制連我都禁了,只剩你們了,一定要看好樓越?!?/br>說到禁制,山神和老樹精又自豪又無奈,隨著樓越的修為見漲,越風山禁制一年強過一年,樓越仍嫌少,還在一道一道地加強,造成了現在越風山的禁制霸道到連大點的風都吹不進來。越風山真成了外人無法踏足的世外桃園。好歸好,只是也愈發寂靜了。第二年,山神愈加渴望陳武上仙回來。日子進了八月,樓越便一日比一日早回山,到中秋節前幾天,樓越居然不出山了,整日整日守在山里,什么都不做,就坐在鎮海崖的風動石上,中秋那日仍會做一桌子的菜,照例沒等來歸人同享,涼透了的菜在清晨被悄無聲息地處理掉,山神再找,便尋不見樓越了,樓越已經出山了。樓越修為越來越高,行蹤便越來越神出鬼沒。不知到了第幾年,樓越先是不必日日回越風山,接著是不必月月回,再后來可以整年整年的不回山。山神沒想到,他有生之年居然能見到鎮海靈可以脫山的如此奇跡。每年的夏秋季樓越也不必再親自鎮海,越風山的禁制強悍到可以抵御一應普通風暴。除了中秋和冬至山神能稍稍感應到一些靈氣之外,那之外的日子,越風山像再沒了鎮海靈一般。再之后,連那點靈氣山神也感應不到了,樓越的修為真是越來越高深莫測,蹤跡亦愈發無影無蹤。后來,除了中秋節那幾日以及冬至那日,山神勉強還能見到樓越的一角玄裳紅帶,那片衣角像定海神針一樣,成了山神確定樓越沒有拋棄越風山的唯一證明。不過也僅限于一片衣角,前幾年還能看到。樓越的動作已經快到山神連面都照不到,樓越何時回山又何時走,山神越來越捉摸不到。那片預料中終會消失的衣角,終究還是消失了,山神驚慌不已。好在老樹精見識多,提醒他“你是山神,山基你是感應得到的,只要那山基回來了,樓越便回來了?!?/br>果如老樹精所說,每年中秋、冬至,山基有回越風山。山基是樓越的枷鎖,卻是山神的定心丸。雖然山神知道,每年中秋和冬至樓越必定在越風山上,可是以他的修為感應不到樓越的存在和蹤跡,這樣又過了幾年,山神越來越心慌:我是被鎮海靈拋棄了么?好在日日夜里鎮海樓還會亮一盞燈。山神起先以為,其實樓越仍是日日回來的,只怪他修為太差,感應不到而已。直到有一年,他記不清是第五年還是第六年,安靜的歲月越過越不知今夕何夕,那一年他實在忍不住想看一眼樓越,猜想樓越可能在樓里,便悄悄進了鎮海樓,才發現鎮海樓里真的無人,一個鬼影都沒有。那盞夜夜酉時準點亮起的燈,其實是一顆夜明珠,夜明珠上有繁復的符篆,以山神的修為看不懂那些復雜得過份的符篆。他一連觀察了很多日才明白,那繁復的符篆可以使夜明珠的光看起來像燭火,能定時調動夜明珠外面的布帶,日日酉時布帶自動收起,珠光外現;卯時布帶自動落下,珠光遮擋。那布帶山神眼熟的很,朱胭色,配著夜明珠煞是好看。再過很久,他還知道了那夜明珠居然能聯系上樓越,這個事實他明白的有些辛酸,差點嚇掉半條命。事情始末這樣:自從知道鎮海樓里沒人之后,山神像要把之前幾百年不敢踏進鎮海樓的遺憾都補上一樣,時常到鎮海樓走走,但他一直不敢碰鎮海樓的任何東西,直到有一天夜里瞧著夜明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然后他就聽到鎮海樓外突然逼進的急促腳步聲,腳步聲驀地停在屋外,竟有些踉蹌,像彷徨什么,害怕什么。山神沒敢相信這樣的腳步聲會是那個沉著冷靜的樓越發出的,他不明所以地打開屋門,對上了一雙沉默的墨水眼。居然是樓越。有那么一剎那,山神以為樓越會滅了他,因為樓越的眼神太恐怖,眼底掀起的驚濤駭浪像隨時要把他拍碎,他嚇得連氣都不敢出,縮著腦袋閉上眼。等了半晌不見動靜,再睜眼,已不見樓越。那晚,樓越又在風動石上坐了一夜。樓越一動不動的身影就像中秋夜和冬至夜里的一樣,看得山神一時有些恍惚,一樣的寂靜漆黑的夜,一樣的雕塑一般的墨色背景,時光恍若凝固,就像……陳武上機不曾走過,或是陳武上仙不曾來過。山神之所以會聯想到陳武上仙,是因為,那盞燈在的屋子,是陳武上仙的。那一夜驚喜回山又失望等一夜,樓越忽然懂得了為何青華愛坐風動石。石頭前面是無邊無際海,石頭下面是懸崖,僅有的一個支點懸而又懸,風吹一吹仿佛隨時要掉到無底深淵。這像極了無窮無盡的歲月和無望的退路,樓越忽然理解了紫華,理解了紫華等的是那個再也回不來的樓鎮海,這種顫顫巍巍無依無靠的感覺,他終于刻骨銘心地懂得了,它叫等待。一直到了第十年,山神已經從一開始的急切希望到有所保留的盼望到自欺欺人的假設到終于說服自己:陳武上仙可能真的不會回來了。十年,樓越的修為已臻出神入化,凡間再難有敵手。山神和老樹精再也無法見到來無影去無蹤的樓越,唯一有關樓越的消息居然還是聽來的。聽消息的地方就在越風山面海的山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