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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洛驍一人坐在里頭,正凝神看著什么,見那頭有了動靜,便抬了頭去,目光緩緩落在聞人久身上,好一會兒,唇角微微地揚了一點,問:“殿下怎么來了?”聞人久就站在簾子前頭冷冷地瞧著洛驍,許久,問道:“你知道孤會來?”洛驍便笑了,站了起身走到聞人久面前,道:“我又不是殿下肚子里的蛔蟲,殿下會如何,我又怎么能知道?”見聞人久臉色還是冷冰冰的不怎么好看,微微嘆了口氣,承認道,“只不過,殿下肯出宮來侯府見我一面,我心中自然是想過的?!?/br>聞人久瞇了瞇眼,瞧洛驍一臉認真的模樣,又將眼簾垂了下來,伸手將洛驍朝旁邊推開了一分,繞過去走到屋內的桌子旁,低頭瞧了瞧洛驍先前看著的信箋,復而又抬頭看洛驍,問道:“這是什么?”“沒什么?!甭弪攲⒛切殴{收了起來,“不過是怕初入瑠州不能適應,是以收集了一些瑠州附近的情狀罷了?!?/br>聞人久將藏于袖間的那本奏折擲到桌上,問道:“你真要去瑠州?”洛驍垂眸看著那奏折,道:“殿下以為我只是寫個折子與殿下開玩笑么?”聞人久鎖著眉道:“去瑠州駐守不比帶兵前去邊境支援。若是駐守瑠州,非十年八載再難回京,你可知道?”洛驍便問:“那么殿下是認為,我在京中會比駐守瑠州更好?”聞人久抿了唇,視線冰涼,卻不再說話了。若是計較下來,一個手握實權的邊疆大將自然要比一個不過是掛了名卻無甚勢力的侯府世子要好得多。再者說來,大乾向來重文輕武,現下大乾內憂外患不斷,正是需要武將之時,洛驍若是能夠前去瑠州,在北方站穩腳跟掐住兵權,替大乾守好這一門戶,自然是再好也不過。只不過——聞人久細細一比較,答案如何自然便就清晰了。只是他也不懂,為何在宮中第一次瞧見洛驍的這一張折子后,他竟然一瞬間嘗到了一種淡淡的被背叛了似的的感覺。那一股惱火來的莫名,卻又無法壓抑下去,反而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劃過,心中的怒意越來越熾,到了最后,竟是按捺不住帶著張有德便來了洛驍這處來了。洛驍瞧著聞人久眉眼中細微的變化,眼中某一種光暗自燃得更盛了些,卻又強自壓下來,只將那光縮成了一絲旁人看不透的沉色:“若是殿下也覺得我去瑠州更好些,那殿下今日來又是為的什么呢?”聞人久回答不出,冷冷道:“哪有什么‘為的什么’?”洛驍卻是不愿聽聞人久這么含糊其辭,追問道:“殿下不是想與我撇清關系?若是去了瑠州,時間長了,自然能斬斷這一段畸戀,這與殿下,且不也是好事一樁么?”聞人久聽洛驍這么說,心下極輕微地抽動了一下,隨即卻是一種說不出的惱火,并不如何深重,但是卻淡淡的、不絕地縈繞著,讓人有些心浮氣躁,掀了眼皮瞧他,聲音冷銳:“你說對孤有著愛慕之情,但是到底不過也就這般?”洛驍便不笑了,眸子沉沉地直視著聞人久,半晌,輕聲道:“那殿下想讓我怎么樣呢?”聞人久方才那話不過是一時口快,但是這會兒卻也被洛驍這句話給問住了。他想如何?聞人久沉默不語。他覺得洛驍那樣真切的感情并不適合與他,他們這樣的身份,除卻君臣之外,不該再有更超過的情感。但是,他卻又不愿洛驍離開,從此兩不相見。他想如何?聞人久發現自己一時竟也答不上來了。洛驍看著聞人久擰眉深思的模樣,心頭有些澀,卻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慰來,他盯著聞人久一字一句地道:“殿下,我對殿下的感情無一絲一毫摻假。既然殿下不能許了我,那么,便讓我離得遠些罷,若是不能斷了念想,我從此便不再回京?!?/br>聞人久一怔,隨即眸子驀然瞇起,聲音壓低了幾分,顯得有些沙啞與冷厲:“你這是在威脅孤?”洛驍后退一步,臉上浮現出些許苦澀,道:“我這又算得上是什么威脅呢?”緩緩道,“慕容遠和其他幾位進士皆已經進入朝堂,陳家歸順,衛家也似有偏向殿下之意……且殿下心思縝密,只要處事小心些,朝堂之上自然不必擔憂。我在朝堂之上并不能幫殿下什么,反倒不如戍守瑠州,還能替殿下多分擔些許憂懼?!?/br>聞人久道:“那你的話是什么意思?”洛驍苦笑一聲,道:“難不成殿下還想讓我留在帝京,親眼瞧著殿下日后娶了如花美眷,然后兒女繞膝么?”瞧著聞人久輕聲道,“那殿下也未必太殘忍了些?!?/br>聞人久有些怒,問道:“難道你還想讓孤為你終身不娶,不留子嗣么!”洛驍淡淡道:“我未曾這么想過?!笨粗勅司?,微微笑著,“只是我以后是不會有后嗣的,殿下若是能生幾個像你這般玉雪可愛的孩子,倒也是很好?!?/br>聞人久被洛驍這話驀然哽住了,藏在衣袖中的手狠狠地握住了,卻是半句話也說不出。“洛子清,你——”聞人久喊了一聲這個名字,心頭涌出一些他自己也并不太理解的東西出來,似冷似暖,帶著令他及其厭惡的一種苦澀的悸動,好半晌,咬了牙,極輕級緩地道,“你這是在害孤!”洛驍并不作聲,只是看著聞人久,臉上的表情溫和中卻夾雜著一絲深不可測的暗沉。聞人久簡直不明白自己以前怎么會覺得這是一只大型的犬類,現下看來,這分明是一頭狡詐的狼!他明明對這樣膽敢已己身來威脅他的事情最為反感,可是現在,他也的確是惱怒,但與想象中的那種怒火卻又不同,瞧著洛驍這幅孤注一擲的模樣,他的心底帶著些許自己也說不透的東西。“你若要走,便走罷,孤不攔著你?!甭勅司每粗弪?,終于皺著眉說了一句,“只是希望你自己知道你這一去為的是什么?!?/br>洛驍點頭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殿下放心?!?/br>這方說完,兩人便是陷入一陣沉默,聞人久低垂著眉眼,好一會兒,突然道:“你此處瑠州,大約須得多久?”洛驍抬眸看他,道:“至少得有五載?!?/br>聞人久點了點頭,道了一聲:“五載?!?,沉默了一會兒,卻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眉眼里淡淡地劃過一絲淺淡的光,他瞧著洛驍,清清冷冷地道,“五載之后,你二十二歲,孤也過了弱冠之年。若是到那時,你還未曾改變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