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冒出兩三個笑話，幾乎全場的孩子都笑了，可愛德華沒笑，他只是攥緊了拳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臺上的小丑終于結束了講話，他從“西瓜”口袋里摸出一個條形氣球吹鼓|脹了，扭成小動物的形狀高舉在手中。孩子們舉起手表示想要，小丑比劃著猜拳的手勢，在經過剪刀石頭布后，有的孩子拿到了氣球，剩下的孩子則吵著、鬧著，他們的父母也在爭搶著猜拳的機會。

愛德華安靜地坐著，沒吵也沒鬧。他只是看著小丑來來回回穿梭的身影，看著他惹人發笑的走路姿勢。他就像欣賞畫片那樣專注地看著，沒有放過一絲細節。

小丑發完最后一個氣球，他朝觀眾席鞠了個躬謝幕?！熬瞎睂λ纳聿膩碇v難度太大，他很努力地做了，可在外人眼里他只是低著頭躬身，將手放在肚皮上，圓|滾滾的肚子垂到了地面，倒像個逗樂的動作。笑聲像風一樣席卷了觀眾席，仿佛要沖破六邊形的帳頂飛出去。

之后還有很多節目，只有一條腿表演走鋼絲的綠發男孩兒，沒有手臂的空|中|飛|人，失明的蒙眼飛刀表演者，啞巴馴獸師……愛德華不記得自己怎么一一看過的，他只知道他的心在一片歡呼與尖叫中逐漸揪緊，讓自己快喘不過氣了。

當演出結束的時候，人們激動地鼓掌，他雙手合十，緩慢地拍打出聲，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已經結束了，只是怔怔地坐著。最后還是萊爾把他抱出來的。

愛德華囁嚅著嘴唇，滿心對演員的擔憂在那些驚險刺激的表演后終于爆發出來。他有些不解和憤恨地低喊：“他們、他們為什么那么拼呢，明明可以領殘疾救濟金活著，這種表演對于他們來說只要一個不疏忽就是致命的??！”

安靜了許久后，萊爾終于開口道：“因為高傲?！?/br>
愛德華依舊望著馬戲團的方向，眼神飄忽。

萊爾扭過他的臉，把那人完完全全映在自己的眼睛里，“他們不屑于成為別人眼中的怪物、廢物，而是找到屬于自己的舞臺，讓觀眾滿心敬佩。對他們來說，與其卑微地活著，不如高傲地燃燒。也許很短，但是很美?！?/br>
良久后，愛德華撥|弄了一下腦后的馬尾，他想起那有些骯臟的金色，輕聲說：“……你知道?！?/br>
“我知道?！?/br>
愛德華眨了眨眼睛，他們就離開了這里，去到新的地方。

視野幽暗下來，高聳入云的喬木枝繁葉茂，遮蔽了萬里晴空。樹干筆直遒勁，蟲鳥棲息。星星點點的瑩綠色散落在灌木間，覆蓋住地底下的盤根糾錯。

與剛才不同的是，這里沒有下雨。

“浮光之森！”愛德華立刻想起在書上看到過的圖片及介紹，“隸屬精靈族的領地，以生命樹為中心，因為生命樹的樹種來自神界的浮光之森而同名與此?！?/br>
“小家伙看得書倒不少?！比R爾將他放下，“那你猜猜看這些瑩綠色的光點是什么?！?/br>
愛德華剛剛的得意之情迅速垮了下來，他皺著眉頭仔細回想：“書上沒說?！?/br>
“那是因為編書的人不懂。精靈族一向避世，不屑于與人族交往，所以兩族的信息并不流通，沒說是正常的?！?/br>
“那你懂嗎？”愛德華扯住萊爾的衣角，問道。

萊爾的表情有些莫測。他張開手，瑩綠色就仿佛討好似的竄了上來。他將它們放在愛德華的長發上，“是生命樹的樹種?！?/br>
“??？！”愛德華摘下頭發上的種子，試著掐了一顆，結果淺色的樹汁就流滿了掌心。

“這里的樹太茂盛了，它們遮擋住陽光，搶占有營養的泥土。每到生命樹落種的季節只有很小一部分樹種能存活下來，但它們最終會因為供養不足而死去。久而久之，生命樹進化出了新的能力?！?/br>
萊爾不知從哪里摸來一張絲絹，把愛德華掌心的樹汁擦干凈，“那就是掠奪。生命樹其實是一種本性霸道的植物，它會用種子侵占所能侵占的每一寸土地，只有天敵嚙齒蜂能通過啃食它的種子來遏制其數量?？上ピ壤巳ド窠绨阉鼈儙聛??！?/br>
“掠奪……”愛德華接過絲絹蹂|躪著，“不會是通過、通過散落的種子來汲取其他植物的生命吧？！”

萊爾眸色深了些：“你怎么知道的？”

“啊——大概是受了你的提點吧，不對、我好像記得什么……哎呀反正就是知道啦?！睈鄣氯A將手中的樹種扔掉，抱著腦袋想了會兒，沒想出個所以然反而先把自己想蒙了。

“光明之神□□時，創造的第一株植物就是坐落在這里的生命樹。他本性和這植物有點像，原本是想把它們種滿默撒克大陸。但最終被混沌之神阻止未果，若照他那個樣子反而是遭了?！比R爾嘲諷似的笑著，“所以他在神界種了一片森林，混沌之神為了遏制生命樹的瘋狂生長，要求黑暗之神創造了嚙齒蜂?！?/br>
“為什么是黑暗之神？不是光明之神種得森林嗎？”

他伸手抱起愛德華，帶他去往森林更深處：“因為他像生命樹一樣本性霸道，是個暴君。而混沌之神就是能遏制住他的嚙齒蜂。生命也是這樣，當你以為你登峰造極、俯視眾生之時，能將你毀滅的東西已經悄悄誕生。沒有什么東西是亙古不變的，一環必將克制一環，法則總是凌駕于我們之上?！?/br>
“不，你說錯了?！睈鄣氯A在他懷里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軟軟涼涼的身體不斷摩擦著對方的胸膛，“書上說‘唯有神永垂不朽，凌駕于法則之上?！?/br>
“他們并沒有，法則規定神格將限制所有神，真正凌駕于法則之上的不是神，而是……混沌吧?！?/br>
愛德華沒有反駁，只是狐疑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會知道這么多？”

“你笑一下，我就告訴你?！比R爾看著那張一本正經的小|臉，嘴角微勾。

笑一下……

愛德華整個人都繃緊了，耳朵有些燙。萊爾感覺到他的僵硬，調笑道：“不笑就算了?！?/br>
“哼，你以為我稀罕嗎？”他別過頭去，心中默默給萊爾又加了個標簽，壞蛋！

大壞蛋??！他又不是賣笑的?。?！

萊爾的表情不易察覺地扭曲了一下：“你知道什么叫賣笑的嗎？”

“……”愛德華表示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Chapter28.樂園&完----

作者有話要說：

【注1】liar，即說謊者的意思。

【注2】Joker，指小丑或王牌。

艾瑪我竟然有種怪蜀黍拐騙小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