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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用力,把劉盛的身體掰了過來。 劉盛死了。 他的喉口處有一條刀痕,傷口的血rou微微外翻,眼睛圓睜著,臉上那剛完成任務、如釋重負的表情中,還摻了點驚懼和茫然。 樓梯上傳來雜聲,顯然是第二梯隊也到了。 孟千姿這才抬頭去看況美盈。 她此際面色陰沉,又只露一只眼,目光如刀,還帶陰森之氣,況美盈哪吃得住,抬起滿是血的手掌驚惶亂擺,張口就是嘶啞的哭音:“不是我,真的不是我?!?/br> 孟千姿嘴角冷冷一牽,一伸手就揪住了她胸口的衣服往回拖,況美盈體弱力薄的,真像待宰的雞仔樣被拖了過來,怕不是以為孟千姿要殺她,嚇得氣息一閉,兩眼翻白,竟暈死了過去。 這當兒,孟勁松幾個已經先后搶到了門口,孟勁松還好,畢竟跟劉盛談不上什么深情厚誼,看到這場景還能冷靜自制,另兩個就不同了,柳冠國腿一軟,一聲“大盛子”已然帶出了哽音,邱棟也直如挨了當頭一棒,站了不動,圓瞪著的眼睛漸漸起了紅。 孟千姿撒了手,任況美盈軟綿綿栽倒在地,又吩咐孟勁松:“他們跟劉盛熟,情緒不穩定,你負責查看現場,別漏了要緊的……” 正說著,身后有人呢喃了聲:“紅色?!?/br> 孟千姿愣了一下,然后緩緩轉過身去:劉盛遇害的場景太過血腥和觸目驚心,使得她居然忘了,這屋子里還有一個人。 那個前一晚跟她過招的男人。 江煉。 第16章 【03】 沒錯,是江煉。 他就端坐在桌子后頭,面無表情,明明睜著眼,眸子卻不聚焦,跟個瞎子無異,一手摁住面前胡亂攤放的紙,另一只手抬起,手掌向上平攤,像在跟空氣討要什么東西。 這屋里屋外,出了這么大的事,動靜鬧得天響,他居然還能安坐著。 孟千姿走到桌前,兩手撐住桌沿,居高臨下看他。 江煉還是坐著,手依然空舉。 孟千姿俯下身子,趨近他的臉細看,孟勁松怕她有失,脫口叫了句:“千姿!” 孟千姿抬了下手,示意他安靜。 距離很近,她能聞到江煉身上的味道,在男人里,算是干凈的;能看到他眼皮上很輕的擦傷,像一抹痧,應該是昨晚她把他的頭硬摁進泥地時蹭到的;還看到他那闔著的眼皮底下,眼珠在快速轉動。 江煉又說話了,喃喃的,還是那兩個字:“紅色?!?/br> 孟千姿的目光掃過桌面。 他面前是一沓畫紙,最上頭的那張畫了一半了,但她站的角度是反的,看不出畫的是什么,而且他的畫法很奇怪,一般來說,畫手都是先大致勾勒出輪廓線條,他的線條卻全是亂涂,東一團西一團,全是色塊,毫無章法。 除了畫紙,桌上還雜亂地放著很多支削好的彩鉛,各個顏色都有,滾得到處都是。 紅色…… 孟千姿看向他那只依然空舉著的手,該不是要畫筆吧? 她伸手拈出紅色的那支,試探性地、慢慢地,放進他手里,這才發現剛剛又是掰劉盛又是揪況美盈的,自己的手上也全都是血,連剛摁過的桌上,都有血掌印。 這顏色,刺激得她眸子發緊、臉側的皮膚不受控地微微發顫。 江煉攥住筆,如同提線的偶人,僵硬地伏低身子,又在紙上畫起來。這一趟,孟千姿看得清楚,他確實是在拿顏色涂,像在玩一張只有他自己看得見的填色卡,只有顏色全部涂完,才能知道他畫的究竟是什么。 孟千姿轉過桌角,轉到江煉身側。 孟勁松心里亂跳,只覺眼前一切都詭異,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正想開口,孟千姿飛起一腳,狠狠把江煉連人帶椅子踹翻在地。 這一下轟然有聲,樓板都震了幾震,剛氣喘吁吁奔到樓下的辛辭驚訝地抬頭,看到頂上木板的積塵在昏黃的燈光里簌簌而下。 江煉倒在地上,身子顫抖著微蜷,喉嚨里發出痛苦也似的呻-吟聲。 孟千姿厲聲說了句:“打醒他?!?/br> 辛辭運氣算好的,從樓上傳下的雜聲里判斷出死了人,又被邱棟提醒“靠邊,別破壞現場”——于是心驚膽戰地上樓,還一路拿手擋著臉,以避免看到太過血腥的。 但還是看到了血、被抬出去的人的腳,以及地上落的一只膠鞋,那是劉盛的鞋子,他出發前曾挽起褲腿往上頭抹泥,是以辛辭對這鞋印象深刻。 他心頭有點發冷,小時候聽街邊的老頭講恐怖故事,那老頭繪聲繪色說“人死了腳會變小,鞋子一大,不合腳,就掉了”,長大后,知道這純屬無稽之談,但沒辦法,少時記憶,終身相隨,始終忘不掉。 二樓門口,撞上面色極難看的孟勁松,辛辭悄聲問:“千姿呢?” 孟勁松朝陽臺處努了努嘴:“那呢?!?/br> 又壓低聲音:“發脾氣了?!?/br> 辛辭會意:“那我去?!?/br> 孟勁松一陣欣慰:孟千姿這人,發脾氣時很陰,就像剛剛,一句狠話沒有,只那一腳,他就知道她必然是躁狂了,待到去了陽臺,又是悄無聲息——越安靜,孟勁松就越怵頭,這種時候,反只有辛辭敢往前靠,所以“辛大太監”還是有用的。 屋子和陽臺之間沒門,只掛了幅藍底白花的門簾子,平時打起,睡時放下。 現在這簾子是放下的,透著草木染的土布味兒。 辛辭撩開簾子進去。 孟千姿坐在一張破舊的長條板凳上,許是嫌不透氣,眼罩也摘了,纏繞在手指上,面無表情地看遠處的山林:山林里霧氣洶涌,擱著古代,這都是瘴癘之氣。 辛辭走到她跟前,嘆了口氣。 孟千姿低聲從牙縫里迸出幾個字來:“cao他媽的?!?/br> 辛辭并不意外,人總是需要發泄的,有很多山鬼認為不合時宜、不合身份的粗鄙話,孟千姿不會在人前講,但是會人后說,以前大概是關起門來宣泄,后來有了他辛辭,就習慣跟他說了,畢竟發泄也需要共鳴,有人在邊上聽著、嗯著、啊著,比一個人歇斯底里要好多了。 這也是為什么他一個外聘的化妝師,反而能地位超然、有時甚至能跟孟勁松平起平坐的原因:他分享疏導她的陰暗和秘密,也維護她對外的燦燦光環。 孟千姿轉頭看他,一字一頓,卻還得低聲防人聽去:“看見沒有?你看見沒有,我是山鬼最大的頭,在我眼皮底下,殺我的人,他媽的……” 她眼底戾氣橫生,一時間惡向膽邊生,抬腳就踹桿欄,這種遠年的老木頭哪經得住她踹,噼啪折斷,有幾根還飛了出去,骨碌滾在樓前的空地上。 正往外抬搬江煉等的柳冠國和邱棟聽到動靜不明所以,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