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喝了酒，眼神里有一種不加掩飾的審視和置身事外。在褚世清看來，他就覺得這是冷漠了。

“其實你這種人，”程陽的頓了頓，“也沒什么，就是很無聊吧?！?/br>
褚世清像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樣說不出話來。他有點惱，程陽這種人他也不是沒見過，雖說一句話確實中了褚世清的命門，但褚世清早就從這種程度的事情中糾結出來了。沒錯，他是個挺無聊的人，俗，喜歡錢，沒什么高尚的情cao，愛裝，但他本身也就是打算這么生活的。

“你讓我想起來一句話，”程陽還補充了起來，“’自以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隸’?！?/br>
褚世清直接站了起來。

“程主任，你是喝的有點多的了吧?！?/br>
程陽愣了愣，點了點頭：“應該是吧?！?/br>
其實那句話，褚世清沒太聽懂。不過他也沒再糾結什么，只是覺得自己主動去示好，一個空管有什么可擺架子的，竟然還拐著彎罵他。程陽確實有點喝多了，但看起來神智還算清醒，不會是那種逮誰咬誰的情況，肯定還是對褚世清比較有看法。

但褚世清因為彼時和程陽還不熟，還有點意思沒有理解到——程陽如果不是看得起他，肯定不會和他說實話的，而只會應付場面話。

看一個人不順眼和看得起這個人，很多時候并不矛盾。

回去的時候是姚琳開車，褚世清喝得有點難受，在副駕駛開著窗戶吹風。吹著吹著，他突然想起來件大事。

“對了，有件事情要問你?！?/br>
姚琳回頭掃了他一眼：“什么事？”

“你知道的吧，我有個meimei，小我六歲，還有兩個月要過生日了。你說送她什么禮物比較好？現在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都喜歡什么??？”

“還有兩個月呢，你急什么?！?/br>
“我上個月就開始急了?！?/br>
姚琳輕聲笑了起來。晚風習習的，褚世清覺得心里有點波瀾，但又覺得好像不是因為姚琳。

“那就……化妝品？包？香水？衣服？這些你不會挑的話我可以幫你?！?/br>
褚世清搖了搖頭：“這些都送過了?！?/br>
這話惹得姚琳回過頭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看不出來啊褚世清?？磥砟銓δ忝檬钦婧??！?/br>
“那是?！瘪沂狼灏蛇罅税蛇笞?，“所以送什么？一年比一年難送，愁死我了?！?/br>
“你妹有男朋友嗎？”

“沒有?！?/br>
姚琳想了一下：“那興趣愛好呢？喜歡看什么電影？喜歡什么明星？”

“興趣愛好啊……喜歡畫畫。也不怎么喜歡電影明星，屋子里墻上貼的要么是什么名畫要么是畫家照片?！?/br>
“那就好辦了，送她幅畫唄?！?/br>
“cao，我也還沒有錢到那種地步吧?！?/br>
“誰讓你送名畫了?！币α照f著想起了什么，警告地瞥了一眼褚世清，“你也別送名畫印刷品?！?/br>
“??？”

“現在畫廊那么多，你要是對你妹喜歡什么風格有把握的話，去隨便挑幅你覺得你妹會喜歡的?！?/br>
“我|cao！”褚世清突然一喊，嚇了姚琳一跳，“這主意好??！”

“算是看你今天表現好，感謝你的?！?/br>
褚世清的意識徹底渙散之前，再次覺得自己選擇姚琳實在是太明智了。

☆、顛簸

一般一周里，褚世清會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廣州過的。這個所謂“過”也就是過夜，真說呆在哪里的時間的話，飛行員呆在駕駛艙里的時間更多。難得有一個假期的時候，公司會要求他們去接受培訓、開會，等等一系列的事情。所以飛行員其實很難有一個像樣的“生活”。

周五的時候，褚世清得在廣州總部開培訓會，所以每周五的廣州-鄭州航線是另一個機長帶著劉鵬飛的。

等到褚世清帶著劉鵬從廣州飛回去的時候，一路上劉鵬的嘴就沒停過。

從做checklist開始。

“啟動前檢查單線下部分?！瘪沂狼逡勒帐謨院霸?。

“完成?！?/br>
褚世清點了點頭，把一發的啟動按鈕按了下去：“啟動一號發動機?！?/br>
劉鵬盯著發動機狀態顯示器，冷哼了一聲。

“他媽的，鄭州進近真不是東西?！彼粗@示器上一切正常，朝褚世清示意了一下，“滑油壓力上升?！?/br>
“又怎么了？啟動二號發動機?！?/br>
劉鵬搖了搖頭：“滑油壓力上升。周五我們去的時候趕上天氣不好，CDM給的時隙明明只延誤十五分鐘的，但他們非說有軍方活動，一下子讓我們多繞了半個小時?！饎訖C脫開?！?/br>
“說不定真有軍方活動呢……不過你說的也是，軍方什么時候有活動從來都只跟他們通報，他們當然想說什么是什么?！瘪沂狼逑肫鹱约罕黄鹊狼傅臅r候，就覺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啟動后檢查單?！?/br>
“電氣?！?/br>
“發電機接通?！?/br>
“加溫電門?！?/br>
“開?！?/br>
“防冰?！?/br>
“關?！?/br>
“空調增壓?！?/br>
“Set.”

“隔離活門?！?/br>
“AUTO.”

“啟動手柄?！?/br>
褚世清推了推啟動手柄，確認卡好：“慢車卡位?！?/br>
“地面設備?！?/br>
“撤除?！?/br>
“安全帶肩帶?！?/br>
劉鵬說完，自己也摸了摸安全帶和肩帶的搭扣。

“扣好?！瘪沂狼迮擦伺仓匦?，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好，“想想上次就他媽咽不下這口氣?！?/br>
“上次那也是沒辦法。咱們以后也不能再那么干了，出問題了怎么辦?！?/br>
褚世清側了側頭：“也是?！?/br>
倆人做完一堆檢查單之后也沒辦法走，因為要等簽派過來送資料。等的時間有點久了，褚世清就很煩。劉鵬干脆在一旁玩起了手機，褚世清是想回去會姚琳的，所以心情不比劉副駕那么閑適。等了一會兒之后，褚世清打開跟簽派的通話頻道就開始找事。

“我們已經跟管制申請推出了啊，你們再不來時隙就要浪費了?！?/br>
“送的人已經在路上了?！被卮鹚氖莻€女聲，在波道里刺刺拉拉的，“再等等吧，十幾分鐘之前就出去了?！?/br>
“cao，你們工作怎么做的?！?/br>
“您別急，”其實簽派員的語氣也并不好，“這會兒太忙了，很多延誤。之前是機務那邊說要再核查一個什么東西，所以我們只能先把文件送回去?！?/br>
正說著的時候，乘務長敲開了駕駛艙門，一個看著比較年輕的簽派跑得氣喘吁吁的，額頭還冒了汗，一把把東西遞了過去。

“對不起，剛才在路上耽誤了點——”

褚世清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行了行了趕緊下去吧?！?/br>
簽派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