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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說了算?!?/br> 薛敬儀溜了。 他將身上的厚氅脫下來披在她身上,這才重新坐下來,在亭里另外兩人一唱一和的樂音悠悠中,邊看她,邊映著雪光喝上一口熱酒。 他這般看了許久,余光瞥見薛家妹子頭上的一枝紅梅,起身拎著酒壇往院里去,在院墻腳下折下一枝梅花來,帶著滿身霜雪寒氣回到亭中,動作輕柔地替她別到了發上。 “別人有的,你也要有?!?/br> 等她在半醒半夢間輕輕哼完一段小曲兒,他輕喚了一聲“月兒”,舉起酒壇飲下一口清酒,不自覺地笑起來。 第70章 不要臉·孟 隨著年關臨近, 哪怕是邊地, 年味兒也逐漸變得重了起來,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 忙著預備年貨, 市集也比平常熱鬧上許多。雖然冬日里韃靼sao亂不斷, 萬全三衛早已調戍至長城塞,宣府三衛則在城內戒備森嚴, 但并不影響百姓對于年節的期待。 畢竟韃靼作亂三四十年來, 孟家五代人從來沒讓其突破過一次清遠門, 即便長城塞外戰事吃緊時, 城里大多數時候還是一片祥和。 唯一一次例外便是五年前,先帝在清遠門外遇襲,當時人心惶惶,都說清遠門大抵守不住了, 百姓紛紛收拾細軟逃難,好在援軍到的及時, 且奉行寧棄城外幸存將士不毀城中百姓的原則, 最后以數十萬后軍都督府將士尸骨為代價守住了清遠門,也守住了抵抗韃靼南下威脅京師的國門。 戰亂期間, 戶籍管理制度并不處處森嚴。后來戰事一定, 已背井離鄉南下的百姓自然不會再回來, 但留下來的,也幾乎再未動過要走的想法,如今城內仍像太平地界和和順順。 孟璟立在城樓上俯瞰了一眼整座城池, 恍惚間憶起他和這座城池最開始的聯系,除去先祖,大抵便是當日同楚懷嬋說的,父親前來督戰,在此地帶著手上鮮血隨手抓鬮定下了他的名字。 此后二十來年,他與此城,血脈相連,難分彼此。 周懋青見他已經呆立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大雪簌簌,時不時有雪粒子飄落進城樓,偶有頑固一些的,落在他肩上,也偶爾能停留上一段短暫的時間。 孟璟自接手萬全都司以來,甚少穿官服,更別提披甲,向來都是一身常服走遍營地城樓與長城塞,偏他那目中無人的架勢在,宣府和萬全這六大衛是常駐軍隊,自然都是認得他的,但就算是其他衛所近幾年才新抽編入伍的新兵,也幾乎能在眾人之中一眼認出他來。 周懋青看著看著,倒也想起了一樁舊事,他第一次見孟璟時,他自個兒都還是個年輕氣盛的青年小伙,脾氣差性子烈,又仗著有幾分本事,看誰都不大順眼,和如今的孟璟頗有幾分相似。但那時的孟璟還在長身子,身量不如如今這般高,跟在他爹后面半點氣勢也無,脾氣更是不錯,世家公子溫潤儒雅,見誰都禮數周全,客客氣氣地見禮后再稱一聲官名,又不缺長年習武之人的陽剛與俠氣,惹得幾大都司的大小官員連連稱贊。 西平侯曾將孟璟扔到他掌的衛所里cao練過一段時日,那時候孟璟隨時見他都得恭恭敬敬稱他一聲大人,聽他吩咐半點不敢含糊。哪知風水輪流轉,短短十來年過去,他如今也算是朝中大員了,這小子若不來搶他的飯碗,他便也是一代封疆大吏,就算回京,京中大官見著他也得客客氣氣,結果如今居然還得被這進了一趟京回來之后脾氣便越發暴躁的臭小子指著鼻子呼來喝去,簡直忒沒天理。 他這一生也算叱咤疆場血氣方剛了,唯一失策的一次便是當年被安排出去打合圍,出事時沒在都督身側,稀里糊涂地保全了一條小命。后來援軍不開城門,城外將士被棄,他率眾往西,巧計避開韃靼主力,僥幸在補給被斷的冰天雪地里奇跡般地存活了下來,后來今上派人剿滅韃靼主力的關鍵時刻,剛率軍回城的他還誤打誤撞地立了個功,因此接手了大員幾乎全軍覆沒的萬全都司。 自此茍且偷生,意氣不再,能和便不戰,能推諉便不主動,能隨意抹過便不盡心盡力。這一年又一年下來,仔細算來,打過的勝仗也就十來場,還都是小戰役。大些的就沒有一場不輸的,也不知丟了多少兄弟的命。 也是窩囊。 他想著想著不自覺地笑了,上天還真是公平,當年留他一條小命,如今便要挫敗他當年所有引以為傲的資本。 孟璟聞得這一聲苦笑,斜覷了他一眼,他只好迎上去,問起正事:“還有兩三日便過年了,年夜是巡防交替讓戰士們輪流回家過個年還是照常戒備?” “年夜出擊?!泵檄Z淡淡道,“年就別想過了,這兩日迅速安排輪流休沐探親,年夜那日,撥懷安衛、保安衛守清遠門,萬全左右衛守長城塞,延慶衛死守居庸關,其余衛所全體整肅,蓬定會合,進軍北上?!?/br> 周懋青下巴都快掉了,下意識地接道:“直直直搗嶸陽?” “你想去送死,我也不攔你?!泵檄Z說完便往城樓下走,輕飄飄扔給他一句,“就這些殘兵敗將,嶸陽?武定河谷他們都打不過去?!?/br> ……那你還叫人去送死? 周懋青看著他瘦削的背影,想著想著倒是笑了,這才是這小子的脾氣,哪里會等被動挨打,既然兵已經練得差不多了,韃靼又不是那些只為了搶些糧食好過冬所以秋日來犯的部落,他們的目的既然是要突破國門南下,那孟璟這性格,自然不會委曲求全,必然要主動出擊。 孟璟剛下城樓,楚去塵過來找他邀功,一臉神神秘秘地說:“都指揮使,我可給你要到好東西了?!?/br> 孟璟看著這神神叨叨的一家人就頭疼,那呆子他還肯耐著性子哄上幾次,剩下的這個他連看都懶得看,慣常都是叫薛敬儀在中間傳話,免他耳朵受罪之苦。哪知薛敬儀也不知道吃錯什么藥,這不正經的來了沒幾天之后,立刻便把人給帶偏了,薛敬儀現在也變得羅里吧嗦,令他有時候不得不感慨一句,血緣如此強大,近墨者黑也不是說著玩玩的,古人誠不我欺也。 楚去塵見他不搭理人,滿腔熱情被澆滅了一半,但還是厚著臉皮跟在他身后往都司衙門走,繼續絮叨:“我這可剛來兩日,拿到布政司印信也不過才一日半,就給你送這么大一份見面禮,我說孟大人,你就不能勉強給點面子么?” “你就不能直說你到底給我帶了什么禮么?”孟璟總算學著他的語氣回了他一句。 “哦,我說你怎么不搭理人呢?!背m頓時挺直腰桿,興沖沖地道,“十萬石米,和三船棉布,加上布政司糧倉里清出來的,勉強能撐兩個多月?!?/br> 孟璟腳步頓了下:“你把布政司衙門拆來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