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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出口,見楚懷嬋正執了只筷子,放在茶杯里攪著茶水玩,筷子時不時撞在茶杯壁上,驚起一聲輕響,她玩了一會兒,似是覺著累了,拿了方巾墊在桌上,手肘輕輕靠上去,另一只手挽過袖擺,將腦袋往手上一撐,偏著頭繼續拿茶水畫著玩。 他跟在孟璟身邊這么多年,見過的大家閨秀雖不多,但各個身份尊貴出自名門,倒沒見過哪位在外頭敢這般行事的,但他也不敢出聲擾她,只好就這么靜靜看著,好半晌,他發現茶水在桌上聚成了一只松鼠模樣。松鼠憨態可掬,短短的前爪正抱著一團玩意兒往嘴里塞,他看了半晌,辨出來她畫的是孟璟方才給她挑的耳墜子上的圖樣。 楚懷嬋停了動作,細細端詳了好一會兒,又在上方添了一輪彎月,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猶豫了下,畫蛇添足地補了句:“少夫人,您也別怪我多嘴,畢竟我是陪著主子長大的,憑良心說,主子這人真的挺好的,外頭的風言風語您聽聽就罷,主子這人啊……” 楚懷嬋筷子戳在那輪月亮正中,她透過雨幕看向孟璟方才消失的巷角,不自覺地彎了下唇:“我省得的,不必同他一樣,真把我當呆子?!?/br> 扶舟噤了聲,她就這么靜靜望著那頭,眼見著雨幕漸漸變密,忽地想起孟璟那身單薄衣裳,驀然覺著遍體寒涼。 而她所掛念著的人,這會子正垂眸睨著孫南義,他身量高,看誰幾乎都是這般俯視,神情漫不經心,卻偏偏能帶給人一種沒來由的壓迫感。 孫南義垂首,弓身將整個身子縮到他的陰影之下,低聲道:“屬下受世子照拂多年,少不得要勸您一句,當年先帝和都督慘敗,后軍都督府中堅力量幾乎被摧毀大半,幸得中右兩軍都督府及時馳援,這才沒叫韃靼破了紫荊關。如今除了都督副將曾縉領了左都督之職外,當年的大將死的死殘的殘,縱有留下的,也多因當年的慘敗而久不能升遷,咱們后軍都督府……早就今時不復往日了啊。況且,如今楚閣老牽頭,兵部發力,派巡撫和總督到各邊鎮領兵,日后必然一步步發展為侵吞各大都司,別說咱們后軍都督府,便是整個五軍都督府,也不過是任人宰割的肥rou罷了?!?/br> “我知道。怎么了?” 孟璟往巷尾看了一眼,楚懷嬋所在的角度看不見他,他倒可以勉強看清靠窗的那抹剪影,他收回目光,引孫南義拐過拐角,向巷子深處走去。 雨巷幽深,徹底隔絕了人聲,只有秋雨淅瀝,輕輕打在青石板上,驚起滴答聲響。 “屬下不知世子想要徹查當年之事的緣由到底是什么,但如今形勢比之當年多有變化,屬下又身處都司要職,都司一日未被兵部接管,屬下便一日少不得要為治下百姓說句話?!鼻镉旰疀?,他手心卻出了一層汗,“韃靼當年差點踏破國門,臨到最后關頭卻功虧一簣,這五年來一直反撲得厲害,邊鎮多受其擾,宣府和靖遠尤甚?!?/br> 孟璟淡淡覷他一眼,沒接話。 他接道:“只要您發句話,當年的兄弟自然還是會跟著您走,絕不會有半句怨言。但如今練兵和防守之務日重,舊事煙消云散,新人卻還需仰仗將士護佑啊?!?/br> 孟璟輕輕笑了聲,微微上揚的尾音伴著雨聲淅瀝:“怎么……你以為我要造反么?” 孫南義到底沒料到此人竟然能將此話如此直白地點破,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甚至猶豫了下要不要就此告辭,最后卻還是鬼使神差地接道:“不敢,您乃鎮國公之后,孟家世代英烈,屬下豈敢懷疑您有不臣之心?” 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可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編:“可屬下還是覺著俞信衡這人的消息不可靠,若段闊當年當真敢行如此不忠之事,又如何還敢藏身于五軍都督府中,更敢一步步爬上高位做到一方總兵官,也不怕終有一日會被您火眼金睛揪出來要他償命么?您若此刻前往靖遠,那不就是給錦衣衛設的活靶子嗎?” “沒人覺得我這輩子還能站起來?!泵檄Z慢條斯理地理了下沾了些雨珠的袍袖,緩緩道,“若非如此,我這條命,也不會被留到現在?!?/br> 他尚且淋著雨,孫南義自然不敢逾矩,早將斗笠取了下來,雨水灌進他脖子,惹得他遍體生涼,打了個寒戰,這才道:“您說笑了,屬下們都等著這一日呢?!?/br> 孟璟輕輕笑了笑:“我知道,你們都是念著家父的面子才對我這般客氣,但其實我如今無官無爵,比不上你們這些人手握重兵,若有人有些什么壞心思,倒也不奇怪?!彼D了頓,譏誚道,“只是,總有些蠢貨喜歡在我面前自作聰明,怎么著……以為我殘了幾年,腦子也變蠢了么?” 雨水一股腦地順著脊背往下滑,漸漸將他蓑衣之下的里衣和外衫一并濕了個透,孫南義有些哆嗦,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又怕惹惱孟璟,趕緊退開一步賠了個不是,又替自己辯解道:“您多心了,屬下只是想著,您身子將將才好了些,眼下還是少cao些心,多將養著才是。屬下跟您多年,便是當年都督領兵之時,屬下也是直接聽命于您,同您一并深入過敵軍腹部的,豈敢對您打什么馬虎眼?” “是么?”孟璟笑了聲,“你從西邊過來,放著好好的大新門不走,跑去繞清遠門,還同我扯什么昌平門已關的由頭?” 他就這么看著眼前這個跟他多年隨他打先鋒的部下,忽然輕輕嘆了口氣,當年也是可以放心將自個兒背后空門放心交給對方的人,如今竟也走到了這地步,他冷冷重復了一遍之前在畫舫上的問題:“薛敬儀當真不認得你?你是不是打算來見過我之后,馬上去找他?” 孫南義詫異了一瞬,他倒不至于膽大到敢將別的探子放到方才的畫舫之上,薛敬儀方才親去碧寧居抓現行,而他也被同行人盯著,兩人碰不了面。等他千辛萬苦地甩掉同行的一眾人,正準備來此地告知薛敬儀孟璟接下來可能會打靖虜衛景寧的主意,但才方到此地,就見孟璟的車馬恰巧經過,隱隱覺得是天意,鬼使神差地攔停了馬車,準備再勸勸孟璟安分些才好。 眼下,他卻覺得自個兒實在是犯蠢。 這人根本不是個念舊情的人,他此刻跑過來,分明就是送死。 他想明白這人的行事風格,迅疾往后一退,孟璟卻已快他一步動了手,匕首出鞘,孫南義亦有備而來,短刀迎上,利刃相擊聲在這般雨夜格外刺耳,孟璟本就先發制人,又想著速戰速決,下手沒留情,不過半盞茶功夫,他的刀已架上了孫南義的脖子。 他收了匕首,卡上此人的脖子,徑直將人整個提起來壓上墻壁:“這匕首是都督贈的,你不配?!?/br> 他虎口一點點用力,孫南義漲得滿臉通紅,孟璟手上的力道正要加大,忽地聽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