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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委實讓人難以接受。姬夜來心中“咯噔”一跳:“他怎樣了?”李越看她驚疑的表情不似作偽,倒有些訝異:“你不知道么?他……”聲音不自覺地有些扭曲,“懷孕了?!?/br>楚君慊伴了離落在暖陽下散步,一手堅定地環著離落的腰,輕撫著他的腹部。離落半個身子都靠在楚君慊身上:“君慊,我們哪天回去?”“就這幾日了,等洛巖打點好了,咱們就回……”一句話還未說完,楚君慊突然驚喜地“啊”了一聲,“阿離,它動了,它剛剛踢了我一下!”離落撇了撇嘴,已經五個月了自然會動,大驚小怪。姬夜來從漠中回來,見了他們,連招呼都顧不上打,眼睛在兩人身上略略一掃便直奔主題,灼灼地盯著離落的肚子。從前不曾留意過,如今細細一看,離落的腹部果然已經隆起一個和緩的半圓,那溫柔的弧度讓離落整個人都散發出nongnong的幸福的味道。方才從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姬夜來的心中便涌上難言的酸澀和甜蜜滋味。當年在京中與自己齊名的少年才子溫瑜陽,在紅塵中受了許多苦許多磨折,不管是怎樣匪夷所思的遇合,如今總算是修成正果。她這些年在紅塵中來來去去,什么樣的人沒見過,什么樣的事沒聽過?人生多悲苦,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也可能終成怨侶,幸福,真的不易。所以,不管是什么樣人生什么樣的愛情,就算離落以刑余之身受孕,只要他們幸福,她便會真心祝福。離落順著姬夜來的眼光看去,馬上便曉得她心中所想,佯裝促狹地笑道:“小夜姐,你跟胡念在一起時間也不短了,種子怎么還不發芽???”說著往楚君慊的懷里蹭了蹭,一手勾住他的脖子:“君慊,我累了,你抱我回去?!?/br>姬夜來翻了翻白眼,又忍不住笑了。這些年兩人東奔西跑自由慣了,一直沒想過孩子的事情。也許,是該要個孩子了……正月十五夜,大家聚在帳內圍火閑談。“李越,邊疆是男兒大展宏圖的地方,朕預備讓方將軍帶著你歷練歷練,你可愿意?”楚君慊問李越。沒有聽到意想中的肯定回答,李越支支吾吾,總算憋出一句完整的話:“皇上恕罪,臣下……臣下還有老母在堂……所謂……所謂父母在,不遠游……”離落從火下的沙子里刨出一塊guntang的烤紅薯,剛吹得涼了些,還沒來得及剝便被姬夜來搶了去。離落也不惱,只伸出一雙炭黑的爪子,把楚君慊的臉抹得一團黑。一時間咳嗽聲此起彼伏,離落絲毫不顧楚君慊怒瞪他的眼神,只顧在一旁“嗤嗤”地笑:“我要吃烤紅薯,你給我剝?!?/br>關于李越留在邊疆的話題,就此被打斷,之后也沒人再提了。第二日清晨,一行人,兩輛駝車,啟程返京。溫殘陽在遠方的沙丘上遙遙揮手,離落頻頻回頭,不覺間熱淚盈睫。楚君慊在一旁道:“阿離,什么時候替他易回去吧。我瞅著你的眉眼長別人臉上,渾身不得勁兒?!?/br>離落含淚笑道:“血rou為媒,這輩子是易不回去了……”白雪皚皚,黃沙漫漫,舊關杳杳,前路遙遙。這一場綿延半載的邊亂,中是這樣記載的:“治和八年秋,匈奴亂,平涼危。時衛淵為平涼將,帝遣玄武將軍方永乾往援之。二將不睦,離內侍自請監軍。十一月,賊呼揭重兵壓城下,守軍棄關入阿塞罕漠,帝御駕親征,大敗賊軍。臘月,賊內亂,呼揭眾叛親離,哲和登位,亂遂止。九年二月,帝歸朝。邊亂既止,邊市遂開,六十年中,商旅往來,平涼遂成邊關商貿重鎮?!?/br>歷史就是這樣,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冠冕堂皇列于史書中的,未必是真相;反倒是民間眾口相傳的故事,盡多可信之處。第五十章金風玉露一相逢治和九年二月十五,花朝。楚君慊上完早朝,便獨自一人出宮閑逛,不知不覺便走到了京郊緣法寺外??粗趋[次櫛比的攤位和熙熙攘攘的游人香客,和……空空的斬青臺,心中就又是甜蜜又是酸澀。想起那曾經名動京師的夜來劍舞,那句在坊間里巷中流傳甚廣的“看花要看夜來香,選婿當選溫瑜陽”,想起去年中元節誑阿離穿女裝來逛書市的情景,小愛人的一顰一笑都如在目前,可現在,伊人卻不知身在何方。究竟有什么不得已的事,為什么到現在還不回來?阿離已經有六個多月的身孕了,他委實放心不下啊。二月十五正是緣法寺一年一度的古玩市,殿中甬道上下,池左右,山門內外,到處是古玩攤位,售賣各式各樣的古書、古畫、古玉,石刻、木刻,以及白瓷壺、青銅鼎之類有著歲月痕跡的物品,琳瑯滿目,真假參半。但即便是贗品,做工也十分精美,足可亂真。楚君慊隨著人流緩緩地走,心中默默回思。離開邊疆已滿一個月,回到京城也已經有八九天了,而距阿離不知所蹤……已經整整二十五天了。二十五天前,一行人歇宿在漠南的綠洲里。綠洲很小,七八間木屋,卻只住著一個陰陽怪氣的老頭子。次日一早,離落就不見了,一起不見的還有那個奇奇怪怪的老頭子。本來,楚君慊和離落日日同榻而眠,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但壞就壞在那老頭子居然有一卷,離落死活要跟去一睹真容。楚君慊拗不過他,只有令沈洛巖細細探了,確定綠洲中并無他人,且方圓二三十里內都沒有其他綠洲,便也放下心來,卻不想——還是出事了。方圓二十里掘地三尺都找遍了,連個鳥影都沒有,只在老人居所里發現了一封信。楚君慊手抖得厲害,幾乎連信紙都捏不住。他跟離落之間的感情屢經磨難,離落更是多次徘徊在生死邊緣,他已經怕了。這樣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會遭天妒?如果阿離真的有什么不測,他該如何熬過那漫漫余生?何況阿離的腹中還有他們的骨rou,那小小的,將他和阿離的血脈連結在一起的一團生命。艱難地展開信紙,信上是熟悉的行云流水的書體,雖然因為臂力不足顯得缺少筋骨,在楚君慊看來卻別有一種柔和婉轉的風度:“君慊:不告而別,情非得以。君請返京,勿憂勿尋。兩月為期,京師重會。阿離上?!?/br>后面還畫了個小小的笑臉。那笑臉是離落去年秋天離京前,兩人約定的通信暗語,只此一家,別無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