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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不住頭越耷拉越低。 北京有時候挺邪,平時看三環以內哪兒哪兒都熟,可有時候冷不防站在東西城某個街口,只要沒有標志性建筑,他總會駐足迷茫。 尤其是晚上。節假日的晚上。東沿是條岔路,還算僻靜。后海邊,烏泱泱的人。 頭、肩、腿,抹著口紅的小伙,叼著香煙的姑娘,步履悠哉的居民,買水問路的游客……北京是世界的北京,也許也是常年扎在本地的他,也回不了的故鄉。 酒精作用下,悶著腦袋發著沒溜兒的感慨,段正業有點兒眼暈。冷不丁兩坨黑影撲面而來,他下意識一側身,從中間的窄縫里擠過去了,成功避開一次正面沖撞。 “對不……” 他話沒說完,被其中一黑影打斷,中氣十足:“嘿!你丫怎么走道兒呢?” 段正業一頓,但看那黑影一罵,跟他并排走的那位、前面還有倆,都回頭看停下來了。四個大老爺們,都跟他差不多高,一個比一個壯。 其中一個問:“怎么啦?” 第一個說話的胖子聲音提得更高,接著罵,用來回答前一個的問話:“放著好好的道兒而不走,上趕著聽蛐蛐兒去呀?” 段正業咬咬牙,什么都沒說,扭頭繼續走自己的。前面就是德勝大橋了,趕緊打車回去,明天還上班兒呢。 “嘿!說你呢!”身后有人叫囂,“孫子!” “怎么啦?” “丫往我懷里沖!喂!我說,你丫找抽??!傻帽兒……” 到這時,段正業已經到了大路邊的路燈下。他站住,輕吸一口氣。轉身。 那群人本來正走遠,看到他轉身,一直扯嗓子罵他的胖子頓了頓,又走了兩步。大概是意識到自己有三個幫手,而段正業單槍匹馬,他重新停下:“喲,丫還敢回來!” 話音未落,段正業大踏步回去,直走到他面前。 那人上下看看他:“你想怎……” 話沒說完,段正業捏硬拳頭朝他敦實的下巴飛揍過去。 那胖子好像被一拳打得咬住了自己舌頭,一聲都沒發出來。段正業掰過他肩膀,擋在自己身前,讓他挨了自己同伙的一飛踢;借機丟開胖子,段正業上前抱住那同伙的腦袋,額頭猛地往他鼻子上一撞。他是先聽到了“咔”的鼻梁骨斷裂聲,才聽到掌中人一聲走調的悶吼。 他照樣把他丟開,四人中離他第三遠的那位想要靠攏來,但他大概也覺得這場架打得實在莫名其妙,走近兩步自己剎了車,后退摸出手機,不知是要搖人還是要報警。 段正業本來也只想揍這個胖子,見后繼無人,轉身要走。 冷不防身邊黑暗里迎面抽來呼的風聲。 段正業揮手擋,“乓”地一聲,小臂傳來一陣劇痛。定睛一看,是最初消失的那個老四,敢情丫是尋武器去了。 他拿的是一段銹跡斑斑的鋼管,抽得段正業右臂有剎那像廢了似的,讓他忍不住咬牙一聲嚎。對方迅速抽棍,又從他后腦勺劈過來。 段正業再頹廢,這一下是萬萬不能挨的。顯然,另外三個見這陣勢,也有點愣。 說時遲那時快,段正業猛往下一跌,避開頭頂過去那一下,跟著就不要命地滾過去掀翻那哥們。這個過程中挨了兩棍,五六腳,但對方失衡跌倒,沒多大勁。段正業壓他身上,先用胳膊肘給他太陽xue拐了一下,再抽過他手里的棍子,往上一劈,把回過神來撲向他的胖子劈中,同時把那“老二”嚇得彈開。 段正業這一次沒有手軟,起身掄起棍子劈中“老二”的背。只聽暗夜中扎扎實實的“嘭”的皮rou悶響,“老二”一聲咳嗽,趴地上去了。 這么一來,四個人,兩個在地上橫躺著蠕動;一個遠遠的還耳邊貼著電話,不知打給誰;剩下的胖子腦門挨了一棍,昏頭昏腦叉著腿坐在路邊,不住往旁邊“噗”地吐帶血的唾沫。 段正業氣喘吁吁,右手拎著管子,問胖子:“還打嗎?” 問完扭頭就走。 任何斗毆,一旦出現武器,事就不太妙。比如這根管子。要是落在對方手里,弄不好他得死;握在他手里,他不敢下手太狠,卻也不能保證不出什么意外。 現在架打完了,還得提溜著。忽然覺得右小臂疼得錐心。 手機也不知什么時候在他口袋里碎軟了,撈出來一把碎屏幕。 站到路邊,拎著一截鋼管的段正業手動打車,心里猜測著,究竟是他先攔到一輛出租車呢,還是一輛警車先攔住他。 段正業不知道,就在路邊不遠處停的一輛GL8里,有人眼見了他被挑釁,從一個咬牙隱忍的慫包變身蘭博的全過程。 “我靠……這就是你都這樣兒了,還沿街遛彎兒要堵的人?” 說話的是賓少祺,他是這輛車的兼職司機。 副駕上坐的是孫順,正扭頭往外盯段正業,兩眼里都是燃燒的火花;中間兩個座位,其中一個坐著戴口罩的江凱旋。他也扭頭往外看著,眼神也很閃,但比孫順多了點對眼下狀況的判斷和擔憂;最后一排坐著戴巧珊,也就是賓少祺問話的對象。 她看得更多的是離段正業后背二三十米遠處那幾個蠕動的身影。 這時候,那三個掛彩的正一一被唯一沒動手的那位扶到路邊。那位站著,那三位坐馬路牙子上,不知道在說什么,也有可能沒有說話。 四人相繼扭頭看段正業,而段正業則在不時亮起的車燈流中,抬著他滾滿灰的手,企圖讓某個不怕事兒的、或眼神不好的司機敢停車載他一程。 孫順好奇問:“那幫人說了什么?沒聽清,”他扭過身來看戴巧珊,“突然就把段導惹毛了?!?/br> 戴巧珊眼睛閃了閃。由于江凱旋同行,他們的窗玻璃全都關著,貼的又是隔音膜,她當然也沒聽清。 “傻帽兒?!彼f。 孫順一愣,皺眉表示反抗:“姐,您好端端的,罵我干嘛?” 另外兩位聽眾反應過來,賓少祺樂,打趣孫順:“你還真是傻帽兒!” 江凱旋覺得有意思:“說的跟真的似的,你怎么知道?” 戴巧珊默了一陣,語氣篤定,聲音卻控制不住飄忽:“是啊。我就是知道?!?/br> 孫順回過神來:“噢……”他剛想接著貧,卻敏銳察覺到車內異樣。 江凱旋聽完戴巧珊的話,默默調轉目光,看了她一會兒;戴巧珊盯著外面,眼神像陷入回憶;賓少祺看看江凱旋,再看看戴巧珊,默了。每個人都在各想各的,孫順識趣閉嘴,繼續圍觀段正業的打車進度。 戴巧珊心里有些抱歉。 無論是對段正業眼下這么小小一個回家愿望的愛莫能助,還是對大半夜拉著一車關心她的人滿世界跑——何況,這一車后面還跟著另一輛,是晚8點到早8點的“阿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