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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在這年的九月初,這張大照片被縮小若干倍,登上了重慶的報紙。這張報紙夜間出廠,在清晨時分被人送入了歌樂山中的一幢西班牙式三層別墅中。其時葛嘯東師長已然洗漱完畢,一頭短發也用生發油打理的有型有款。把手插進印度綢睡袍的口袋里,他叼著今天第一根雪茄悠然走進客廳,一屁股坐在了皮制長沙發上。他是前兩天剛帶兵從武漢撤回來休整的,大概會有十幾天的舒適假期。他的一位女朋友——昨晚在這里留下過夜的——笑嘻嘻的用托盤送進牛奶咖啡,順手把報紙也放到了茶幾上。站在茶幾面前,這女朋友很溫柔的伸手取下了葛嘯東口中的雪茄,而后含笑把牛奶注入咖啡,又夾起兩塊美國方糖投入杯中。葛嘯東接受了她拋過來的一個媚眼兒,而后拿起報紙,開始漫不經心的瀏覽新聞。他邊讀報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就看到了版面角落中的那張照片。他愣了一下,隨即放下咖啡杯,雙手抻平了報紙細讀那新聞——讀完一遍,再讀一遍!抬起頭怔了片刻,他忽然站起身來,一把就將報紙撕成兩半摜在了地毯上!“混賬!”他幾近悲憤的怒吼道:“叛徒!漢jian!賣國賊!”女朋友嚇了一大跳:“葛將軍,你怎么了?”葛嘯東撿起報紙重新撕成粉碎,氣的雙手都在發抖:“下賤坯子就是下賤坯子!我永遠也教導不好他!投日!貪生怕死,貪圖名利,他居然投日!”女朋友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么,趕忙殷勤上前為他摩挲心口:“親愛的,你先不要這樣,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情?”葛嘯東一把將她推了個趔趄,那感覺是無比的失望和痛心:“這些懦弱無能的悲觀者!中國必將贏得這場戰爭,他就不能再等一等嗎?渣滓!敗類!該死!”第46章在北平一九三九年十月,北平。十月的北平,秋涼如水。顧云章扛著個鼓囊囊的粗布口袋,拄著手杖低頭慢慢前行。他穿著一件帶有厚絨里子的洋裝上衣,下面配著長褲皮鞋,瞧著很有點摩登青年的意思,與他背上的那個粗布口袋殊不相稱?;鸩駨S里的主管一直看他形象可疑,要不是有日本特務暗地里打過招呼,他肯定不會招攬這樣一位怪人做工。日本人很關愛顧云章——八十川少將前幾天便裝前來,送給他幾套上好的秋冬衣裳,還給了他一萬塊儲備票,并且搖頭皺眉的嘆他生活艱苦,想請他遷去奉天居住。顧云章當時正坐在房內的小板凳上糊火柴盒,蹭的滿手都是膠水,聽了這話就搖搖頭,不冷不熱的答道:“不用,我能有這么個地方安身,已經很好了?!?/br>八十川少將摸著下巴,居高臨下的審視顧云章:“像你這樣的將才,卻要過這種寒苦的生活。我們南方大將聽說后,都感到于心不忍??!”顧云章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不苦,能過下去?!?/br>八十川少將無功而返,那一萬塊儲備票也沒送出去,但對顧云章的關愛并未因此退卻。日本特務和便衣軍警們晝夜在這條胡同附近逡巡,嚴密監視著顧云章的一舉一動。顧云章對此毫不在意。此刻他貼著墻根走進了胡同里。他的房子是日本人給找的,就在胡同盡頭,小而隱蔽;日常應有的家具也都備齊了——本來還給他安排了一份清閑職業,但他不肯接受。將肩上的大布口袋卸下來放在地上,他騰出手掏鑰匙打開大門,而后把口袋拖進了院中。院子里很干凈,也沒個花草,只在角落里種了一棵李子樹。北房兩間充作起居臥坐之處,一間東房算是廚房,西邊是院墻,南房挨著街門,里面空著。如果昧下良心的話,也可以勉強將此處稱為四合院。日本人當初就不想讓顧云章來北平,所以沒有為他準備出好宅好院,故意不讓他過舒服了。而在南方大將的算盤里,顧云章遲早是要被送去奉天的。奉天好,情形不像北平這樣復雜,更適合安置顧云章這樣的人物。顧云章將布口袋拖入北房中,而后放下手杖脫了外衣,一瘸一拐的走進里間臥室。他先扒了扒爐中火炭,然后翻出兩帖膏藥放在爐旁烘烤。從褲兜里掏出幾張鈔票,他低頭數清了數目,而后將其掖進了枕頭底下。坐在床邊脫下鞋襪褲子,他光著屁股走去拿起了膏藥,一手摸索著按到了右腿疼痛處,一手就將半融的膏藥貼了上去。膏藥烤的久了,猛然觸到冰涼肌膚上,燙的他“哎呦”一聲,當場就蹦了起來。第二次他吸取了教訓,將剩下那帖膏藥托在手里晾了片刻,然后才將其拍上大腿內側——這條傷腿成了他的拖累,讓他只能坐在家里糊一糊火柴盒。把一壺冷水放在爐子上。他在等待水開之時,找到一條舊褲穿好,而后走到外間將布口袋打開,從里面掏出裁剪好的小硬紙片,開始涂抹膠水折疊粘貼。晚餐是開水泡剩飯,沒有菜,但也足以讓他吃的心滿意足。洗過碗筷后他坐回小板凳上,守著油燈一直忙到了午夜時分,后來覺著腰酸背痛了,這才洗手脫衣,疲憊不堪的上了床。顧云章沒有睡懶覺的習慣,清晨醒來后便穿衣下床,洗漱過后淘米做飯,然后就開始糊火柴盒。他有時候自己也納悶兒——不知怎么搞的,他從小大到大總是要干娘們兒活計,放哪兒都會被當成丫頭使喚,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洗衣做飯;后來好容易從軍了,滿以為能夠扛槍吃糧,哪知又是個勤務兵的角色,每天的工作盡是端茶遞水看人眼色。現在可好,連火柴盒都糊上了。照理,糊火柴盒這種工作是很難維持生計的,幸而他只有一張嘴,加之手上靈活,干的又好又多又快,所以收益倒還可觀,起碼夠他填飽肚皮。糊了一個多小時,他用一塊破布擦了擦手,忽然嗅到一股子濃郁的rou香。現在北平雖是民生凋敝,但這胡同里也很有幾處好住宅,里面的主人皆是政府官員,自然依舊吃得起rou。顧云章深吸了一口氣,當即垂涎三尺。吃過兩碗糙米飯后,他在rou香繚繞中暈頭轉向的繼續糊火柴盒。中午時分他扛著一口袋成品出門了,同時發現鄰家門前十分熱鬧——幾名利落聽差正里里外外的小跑進出著,指揮一幫“窩脖兒的”把大瓷瓶、座鐘、以及花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