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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林愣了一下,然后從病床上坐了起來,說道:“是小蕭啊,站在外面干什么,快進來,快進來,門沒有關?!?/br>“打擾您了?!笔挼湓谕饷嬲f,然后門把手咔噠轉了一下,長久未見的蕭助理抱著一束蓬勃鮮艷的郁金香,帶著仿佛把整個病房都點亮笑意走了進來。老林還在拉椅子,等他抬眼看到蕭典的時候,臉上熱騰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嘴角的弧度一點一點兒垮了下來,他瞪著和林灼陽一樣的圓眼睛,吃驚地盯著蕭典:“小蕭,你怎么搞的,是不是病了?怎么氣色差成這樣?”蕭典眉宇一凝,隨即垂下了眼簾,沒有答話,而是把郁金香擺在床頭,在老林身邊的椅子上坐下,笑得很隨和:“伯父身體還好嗎?”“好,好?!崩狭贮c了點頭,這倒不是違心的話,跟他差不多時間入院的還有一個中年女人,她如今肺部積水,睡覺都不能躺著,痛苦得不得了,老林原本還擔心自己什么時候也會變得和她一樣,可是這些日子下來,非但沒有出現積水,甚至身體也沒有什么特別不適。“醫生說下周還有一次全面體檢,我說我身體還感覺硬朗著呢,沒啥痛的病的?!崩狭挚吭谡眍^上說。“……那就好?!笔挼湮⑽⑿α似饋?,睫毛卻打下一片淡悒。老林關切地看著蕭典,對他問長問短的,那孩子依舊是高挑英俊的,坐在椅子上都有種凜凜威氣,可是數月不見,卻已經瘦得失形,臉頰都微陷下去,黑色碎發垂在消瘦的臉龐邊,雖然典雅,但卻有種說不出的憔悴感。正說話的當兒呢,蕭典已經咳嗽了好多次,有幾次甚至連話都被阻得說不齊全。老林擰起眉頭,有些心疼:“小蕭,你到底有沒有事?身體不舒服就要去看,拖著可不成?!?/br>蕭典溫和地搖了搖頭:“我沒有事的,只是有些感冒,休息幾天就好?!?/br>他說著,抬眸去仔細打量林威的臉,老爺子臉頰紅潤,眼睛迥然有神,蕭典仿佛從他煥然的神采間看到了自己的生命一點一滴流淌進了林威的魂魄里,心里有些安慰,也有一絲難以回避的悵然。“對了……”頓了頓,蕭典像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從包里找出一份文件,然后遞給老林,“林董,我今天來……其實還有件事想請求您,這件事,我本來應該是和林總說的,但是,他是要結婚的人了,單位人多嘴雜,現在我再去找他,恐怕已經不合適了?!?/br>林威枯皺的老手拉過雪白的紙張,他戴上老花鏡,掃了幾行,臉色就沉了下來,他抬起頭望著蕭典,說:“小蕭,你這是什么意思?”蕭典抿了抿薄唇,輕聲說:“我繼續做經理助理只會讓林總難堪,公司現在已經渡過了難關,該處理的我都已經處理好了,其他的事情,施小美會控制得很好,也沒有我什么事了?!?/br>他說完,站了起來,向林威微鞠了一個躬,聲音很平靜,但語氣很強硬:“林董,我請求辭職?!?/br>峰回路轉“這位就是從英國請來的肺病專家,Chrisskinner?!睏钛乓贿叴┻^醫院的走廊,一邊向林灼陽介紹著,“昨天剛剛抵達杭州的,別看他年輕,但臨床經驗很充足?!?/br>其實說年輕,這位虎背熊腰的英吉利哥們兒也不年輕了,看上去總有個三十七八歲,只是三十七八歲對于一個“專家”而言,或許應該冠上“年輕”二字。林灼陽對著這位哥們兒,笑得非常漢jian,額頭卻直冒冷汗,我了個去啊,這兄弟叫什么來著?Chriss……什么的?你說你好好一名字,你不取Jack,不取David,偏偏要取這么個連念出來都會讓中國人咬到舌頭的一長串兒,這丫不是欠抽又是什么?這要放在中國,就好比一小孩兒,他爹媽為了不讓他名字和別人撞上,盡挑生僻字取,什么王藶啊,趙烱啊,馬藟啊——我cao難道你叫王大力,趙鐵蛋,馬蘭花會死???賤名字那才好養活呢!不過腹誹歸腹誹,林灼陽表面上還是打著哈哈強撐道:“那什么來著……嗯……Ni,omeetyou……”英國佬掄起壯實的手臂拍了林灼陽的小身板兒兩下,笑道:“你不用說英文,我懂中國話?!?/br>林灼陽差點兒被他的熊掌拍得趴地上去,楊雅在旁邊看著好笑,掩著嘴剛彎起唇角,余光就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VIP病房退了出來。還未舒展開的笑容一下子僵凝住了,楊雅不可置信地轉過身,瞪大眼睛看著蕭典低著頭走了過來。林灼陽正跟英國佬扯掰著,察覺楊雅的反應不對,也順著楊雅的視線望了過去——一個男人,寬肩窄腰,眼角上挑,嘴唇淡薄。雖然消瘦,氣色不好,但此人姓蕭名典,如假包換。“……”蕭典發現有人在盯著自己,條件反射性地抬起頭來,看見了不遠處的楊雅和林灼陽,他目光沉了沉,隨即皺起眉頭,把臉轉到一邊,裝作什么都沒有看見,大步朝他們走來,然后,面無表情地和林灼陽錯肩而過。當蕭典從自己身邊走過時,林灼陽覺得自己仿佛被當頭潑了盆冷水,連手指都僵硬得難以動彈,只能和一個傻子似的站在原地。“……他是……來看望伯父的?”過了好久,楊雅才小心翼翼地問。林灼陽這才回過神來,他搖了搖頭,走到病房前,一推門進了去,對上的就是自己老爺子陰云密布的臉,還有床頭一束新鮮的郁金香,遠比楊雅準備的那束大得多,滿滿當當地擱在了床柜上。楊雅盯著那束郁金香,臉色有些難看。“爸……剛才……”林灼陽支支吾吾開口,卻不客氣地被林威打斷了,老林把手邊的一份文件朝林灼陽扔了過去,說:“剛才小蕭來過了,這個是他留下的,你自己看吧?!?/br>林灼陽微顫著把那份薄薄的白紙拿了起來,最開頭就是幾個生硬刻板的黑體字,清晰明了的印著——辭職報告。林灼陽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間的收縮。失神間,手一抖,不及細看,報告書就從指隙間滑下去,悄無聲息地飄落在光潔的地面。楊雅彎下腰,拾起報告書,看了一會兒,又看著臉色蒼白的林灼陽,眼神慢慢幽暗起來。蕭典回到林灼陽為他租的房子里,在屋內繞了一圈,細細打量著屋內的陳設,從擺在博古架旁的天竺葵,到圓形陽臺邊的一套完整瓷器茶具。這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