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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震天響。小窗外頭飄著雨,雨水濺進來,打濕了半張床的稻草。衙差晃動木門上的鐵鏈,砰砰作響?!霸S英!起來!”連續喊了幾次許英才有動靜。他似乎睡得極沉,在稻草上扭動片刻,才慢慢坐起身。司馬鳳和遲夜白跟在衙差身后,一個看著,一個聽著。慢慢走過來的青年有著一張令人印象深刻的臉。他的五官全擠在臉上,但分布又如此的不協調,像是被人狠狠揉捏過之后又重新按在臉上似的。而重新安放的那個人根本不懂得眼睛鼻子嘴巴的位置如何才叫合適,因而許英的兩只眼睛一大一小,一高一低,鼻骨塌陷而鼻頭很大,兩個鼻孔大張著,因為受涼而從里面淌出清鼻涕來。他顴骨很高,額頭卻很窄,眼下有很重的眼袋,且由于臉上有了皺紋,整個人看上毫無精神。嘴唇肥厚突出,似乎是因為臉下部分的骨頭也朝外突出的原因,他的嘴巴合不上,牙齒外翹,講話含糊不清。等他走近了,遲夜白才發現他的眼睛也不好。比較小的左眼似乎受過傷,眼球無法正常轉動,只有右眼珠子靈活異常,上下打量著牢房外頭的三個人。衙差把許英押到詢問室里,把他拷在凳上。許英手腳都血跡斑斑,一身囚服破破爛爛,被鞭打的傷痕還未痊愈,又因為連日陰雨,竟似是潰爛了,散出一股難以忍受的惡臭。遲夜白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去捂鼻子。他低聲跟司馬鳳說了許英的情況。司馬鳳點點頭,摸索著在許英面前站定,把一根長鞭子抽出來。許英看到那刑具,嚇了一跳,啞著聲音哀求道:“別打、別打!”“回答問題我就不打你?!彼抉R鳳溫和說道。但許英像是聽不懂他的話似的,一個勁地反復念叨著“別打”二字。和許英的溝通并不順利。好不容易等他稍稍平靜下來,他又對司馬鳳雙目蒙著的布條產生了強烈興趣。司馬鳳很是無奈,連那衙差也不禁在一旁開口:“他一直都是這樣,問什么都好像聽不進去或者聽不明白。長成這幅樣子,應該腦袋也不靈光吧?”“并不是?!边t夜白突然冷笑一聲,從司馬鳳手里搶過鞭子,甩擊在許英的肩上。鞭子擦過皮膚,皮膚破裂,滲出血跡。許英的眼神突然一變,搖頭晃腦的動作立刻停了。“你為什么要向左邊側腦袋?你在躲避什么……還是保護什么?”遲夜白低聲問,“你的左肩上有什么東西?”衙差:“什么?”許英的囚服已經很破,他的左肩裸露在外,上面除了傷痕,什么都沒有。許英的叨叨聲停了。他咬著下唇,帶著戒備和恨意,盯緊遲夜白。“為什么不說話?你的左肩怎么了?”遲夜白又走近一步,但立刻被司馬鳳拉住了,“你看不到,我為你訊問?!?/br>“不說的話,我來問問?!彼抉R鳳接口說道,“不過……你允許我跟它說話嗎?”衙差:“什么?!”在他發出驚呼的時候,許英硬邦邦地回答了一句話。——“不能!”司馬鳳點點頭,放低了聲音:“它是什么?你在保護它?”許英的眼神前所未有地緊張,雙拳緊緊握著,渾身都繃緊了。方才在司馬鳳以鞭子威脅他的時候,為了讓這種威脅更具有壓迫力,司馬鳳不斷地把鞭子甩在地面上和許英所坐的椅子上。許英并不怕鞭子,只是哆嗦著哀求“別打我”。但司馬鳳每每把鞭子抬高,他都會下意識地稍稍偏頭。遲夜白起初以為他是不由自主地躲避鞭子,但隨即發現無論司馬鳳的鞭子甩向什么方向,許英的腦袋都會向左邊偏。他扭動脖子,側低臉龐,不像是躲避,反倒像在保護著自己的左肩。遲夜白只是隨口一問,但司馬鳳卻立刻猜到了許英的怪異舉動是因為什么。“它是你的朋友嗎?”他壓低嗓音,平緩地問,“還是你的神?”馬浩洋只給了司馬鳳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和遲夜白走出那昏暗的牢房之后,聽到遲夜白在身邊輕嘆了一口氣。“可怕嗎?”他問。“還行?!边t夜白回答,“牢房里有點冷?!?/br>“我也這樣覺得?!彼抉R鳳問他,“這兒有其他人么?”“阿四在對面等著,沒別人了?!边t夜白說。司馬鳳點點頭,抓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胸前?!澳俏医o你暖暖——別動,不要怕嘛,沒別人?!?/br>遲夜白:“……我沒有怕。欠揍是么你?”“我瞎了,你舍不得打?!彼抉R鳳笑道。遲夜白費了些力氣掙開手,阿四也恰好跑了過來。忠心耿耿的司馬四對方才兩位少爺拉拉扯扯的一幕只當沒看見,發覺兩人臉色凝重,不由緊張起來:“沒問出有用的事情?”“問出了很多?!边t夜白說,“都是你少爺問出來的?!?/br>阿四:“所以那些事情是他做的么?他真的以殺人為樂?不是說他腦袋不行,是個傻子嗎?”“他可不是傻子?!边t夜白擰緊了眉頭,“他說殺人不是他的樂趣,是他保護自己的方式?!?/br>棲息在許英肩膀上的那個需要他保護的東西,許英把它叫做二弟。許英家只有他一個孩子,但在很久之前,陳氏還生過一個虛弱的小男孩。許英已經不記得那孩子叫什么,只喊他二弟。那個孩子才是許英第一個殺的人。二弟死于一塊石頭,那時候他三歲,許英九歲。許英木訥,二弟卻十分聰慧。許英父母都相貌端正,偏偏他長得丑,在村里常常受人欺負,就連爹也在酒后因為他而狠狠揍過娘很多次。二弟和爹娘都很像,濃眉大眼,和許英毫無相似之處。二弟很黏他,爹娘于是便常常跟他說“不要把二弟帶壞了”。許英那時候已經熟悉用石塊打砸貓狗的方法,他還能剝下它們的皮,把光溜溜的一條rou身掛在樹枝上。二弟很害怕,每次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只敢在一旁遠遠看著,從不靠近。許英決定教二弟給貓狗剝皮。二弟被他抓住,嚎啕大哭,許英怕他的哭聲把人引來,手里那塊還沾著狗血的石塊就拍向了二弟的腦袋。他砸了七八下,二弟的指甲裂了,把他的左眼抓破,此后幾十年都好不了。而此后的二十多年,小小的二弟便一直坐在許英的左肩上,跟他說話。許英第一次明白,殺人和殺貓狗是很不一樣的。他對這一切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興趣——但苦于年紀太小,沒有力氣。二弟的尸體他扔進了山崖下,回家說二弟不見了,整條村人找了幾日,終于發現了被野獸啃去半邊的小孩子。許英不允許二弟跟別人說話,司馬鳳便順著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