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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個星期,顧斯人的奶奶出院了。顧亦言那邊卻是沒有半點確切的消息,仿佛烏云壓頂,卻又像是在走鋼索,或許如履薄冰地過去了,前方就又是一片光明大道。顧亦言每天會給兒子電話,十月十五號,顧斯人問爸爸我能不能回來……被他毫不客氣地罵了一頓?!捌鋵?,”顧斯人咽了口唾沫:“我今天打了電話給我老板,說奶奶生病情況不明,我得再請一陣子假?!?/br>“嗯?!鳖櫼嘌缘穆曇袈詭蛑o,聽不出來有任何異常:“還舍不得說辭職?”“不是啊,如果我突然說要辭職,別人不會覺得很奇怪嗎?那萬一聯想到你怎么辦?”顧斯人一板一眼地解釋。“寶貝,讓你擔心了?!焙冒胩?,顧亦言溫柔地說。“我什么都幫不了你,爸爸……”“有句老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鳖櫼嘌缘托α藘陕?。“誰要和你當夫妻??!”他們是家人,家人是不會遺棄彼此的!顧斯人破口大罵:“你就別裝沒事了好嗎?你越這樣我越擔心!”“對不起。不過我真沒覺得有什么?!?/br>“你……”“好了。乖寶貝,你替我多陪陪你奶奶就是在幫我的忙。她今天怎么樣?”顧斯人只好改變語氣,積極地說:“她很好。就是想你,你快點來吧……”“我已經把你送出去了,你覺得我還有什么顧慮?”“你這話什么意思???”“哈哈,開個玩笑?!?/br>電話總要掛的,不可能無休無止地打下去。窗外是明月夜,清風寂寥,如水的月光映照著院落里的楓葉,又是一年楓紅。天淡銀河垂地。顧斯人已經無心再想什么詩詞,他滿腦子都是他長到這么大以來,和顧亦言共同經歷的點點滴滴……“我兒子怎么半點都不像我?”某一年的暑假,他被楊梅酸得皺了一張小臉,顧亦言這也要拿去說道。才上小學的他在心里偷偷抱怨:因為你從來都不管我啊……他和同學打架,因為同學把他新買的衣服丟廁所里去了,說他嘚瑟,這回顧亦言半句批評沒有,他就也沒告訴他,因為那是他給他買的衣服,他可喜歡了。“我成績不好,爸爸會生氣?!背踔兴肓锍黾彝?,又自己打自己手心。他那時候可真有病??!有哪個小孩會不貪玩呢!“我的家長會你去嗎?”老師會表揚我的。“我沒空。你老師電話多少?要不要我和他請假?”“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初三了,他長大了,知道自己對顧亦言是什么心思,有時候一犯傻,會脫口而出一句傻話。顧亦言壓根聽不懂一般:“你電視看多了吧?整天嘰嘰歪歪什么?”“我才沒看電視?!?/br>高中以后他變了,他以為他變了,他想離開顧亦言,離開家。“我想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br>“我對你很不好嗎?你怎么成天想和這個那個一起生活?”顧斯人無法不介懷他高中畢業那天,顧亦言帶了個女人回家,問他這個阿姨怎么樣?顧亦言的雙眼中綻著喜悅,還帶著股說不出的幸福,他頭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幸福和父親的幸福存在沖突,他要他的幸福!他自私地說:“很好。我祝你們幸福?!?/br>顧亦言盯著他看了很久,后來刮了刮他的臉,他默默回望著父親,倆人都覺得有點異樣。回憶戛然而止,顧斯人呼吸急促地望著眼前,不知何時視線已經模糊了,玻璃窗上彌漫著雨花,他只覺胸中有成斤的話想和父親說,可是也全融化在雨里,也許是不需要道明的。“我不能從香港過來了?!?/br>兩天后,顧亦言通知兒子,語氣很鎮定,好像露一點怯他就不是他了。“為什么呢???”姑姑也急跳起來,姑父還變了臉色,只有老爺子是最冷靜的,從始至終沒問過兒子一句安危,反說:讓他吃一次教訓最好!做錯事是要負責任的!“我媽怎么樣?”顧亦言只這么問。“你不要把你媽氣死!”顧老爺子暴跳如雷地怒吼。“爸,”顧亦言不輕不重地反駁:“你沒病吧這么咒老太太?!?/br>“你為什么不能從香港過來?”顧斯人從姑姑手里搶過手機,顧亦言的號碼一直沒換,該說他膽大包天嗎??“有點麻煩?!鳖櫼嘌灶D了頓,短促地安慰了兩句:“沒事。我另想辦法?!?/br>“朱伯伯怎么樣呢?”“還在接受調查。我今天剛和他碰過頭?!?/br>“他女兒是不是還在美國來著?”“在紐約讀設計吧。應該快畢業了。怎么了?”“爸爸……”“嗯?”“我會好好照顧奶奶,爺爺也只是說氣話,我們都在等你……”“呵呵?!?/br>“你笑什么?”“我愛你?!?/br>“我也是?!?/br>77十一月是柬埔寨的旱季,少雨,天氣也不太熱。顧斯人在金邊下了飛機,去除掉相片效果的城市看上去貧窮并且落后,踩在腳下的是沙石和碎土,一家狹窄的服飾店在播放陳奕迅的,摩托車烏壓壓地堆在道旁,行人都被擠到了馬路上,中英法多國語言混雜著飄蕩在半空中,顧斯人壓了壓頭上戴著的棒球帽,穿過杳雜的閑逛的人群,直奔顧亦言住的酒店。到前臺一問,卻找不到顧亦言這個人,他急得想一間房一間房去敲門,給姑姑打了電話后,他又坐上前往暹粒的大巴,一路上晃啊晃的,因為不是夏季,車上的空調沒開,氣溫漸漸地攀升,窗戶大開著,日頭爬到了天頂,金色欲滴的陽光依然閃著夏日的色彩,大片大片的棕櫚葉子從頭頂上方掠過,蟬歌單調,重復……周圍的乘客們懨懨欲睡,時斷時續的,帶著比蚊香的青煙還要淡薄的檸檬草味的香風安撫著人的嗅覺,而透過眼皮能感受到的炙熱光線又具有明顯的熱帶風味。車上的座椅也不知被多少人坐過了,污穢到辨不清本來面目,顧斯人屁股底下坐著的這塊還殘留著被煙頭燙過的痕跡。耳邊偶爾會響起一陣不知是哪位乘客的鼾聲,想必是相當好眠的,但接著就被耳機的音樂擋住了,沉寂下去,只留下一碧如洗的天空的藍色,濃麗卻又一成不變。沒有任何語言能訴說的心情就在熟悉的沒有歌詞的鋼琴聲中被一再地強調,最終在管弦樂器的配合下演變成了轟鳴,就像從洞眼中窺視自己的內心,而rou體本身的存在則變得異常渺小。就這樣顛簸了不知多久,他瞇著雙眼,像只沒力氣的蒼蠅一般失去了特征,表情呆然。原以為到了暹粒還是會到處亂撞,因為自從幾天前市里的一個秘書長失蹤,姑姑就也聯系不到顧亦言了。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