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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不會厚著臉皮先行來和他爸爸說話。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顧斯人嘲諷地想,這句詩拿來形容luanlun不也很貼切嗎?顧亦言的態度不明朗,他自己又是個走在鋼絲上的人,即便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仍然是誰也動不了誰一下。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蟄伏了。“是什么?!鳖櫼嘌圆淮鸱磫?。顧斯人:“你不記得了啊……”小時候,顧亦言拉著他的小手種這棵石榴樹,后來把他馱在背上摘果實,現在這片樹木出落得亭亭如蓋了,兩人都很有成就感,彼時顧亦言曾打趣地告訴兒子,石榴花的花語是“無私、付出”,是花里的傻子,顧斯人一直沒有忘記。有人說,父母對孩子的愛是無私的,那么反過來呢?人又是否能真的做到無私?要無私地愛一個人,是否違背人的本性?也許世界上本不存在什么道理,總有一個兩個為世所不容的怪人,而一切存在乃自天成,倒行逆施到了盡頭也許也能換得個好輪回,也許吧。“是什么?”顧亦言繼續問,忽然東南角的天空攢起烏云,善變的雨說來就來,打在了父子倆的跟前,沾濕腳下一塊木板地。“我也忘了?!鳖櫵谷松裆淠仃P上了窗戶,顧亦言邊抽著煙邊看他,過會,問兒子晚上想吃什么,他給他做。今天爺爺奶奶和傭人都不在家,只有這父子倆在屋里頭,顧斯人問:“為什么突然對我這么好?”顧亦言給他做飯,這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平時沒空?!?/br>顧亦言務實地回答,他才四十三,不醉里挑燈看劍……沙場秋點兵,難道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以后要是生了小孩你會給我照顧嗎?”顧斯人追著父親身后跑,父親給他發糖,他也找回點做孩子時要糖吃的稚氣,其實他們不發生什么也沒什么,他自我安慰地想:他永遠是我爸爸,我也永遠是他兒子,父子的關系是不會變的。“你先生了再說?!鳖櫼嘌曰⒅樀?,經不住他這句話,顧斯人下樓的腳步一頓,笑著問:“爸爸,我是不是要有弟弟了?爺爺奶奶知道不?”“聽誰說的?!鳖櫼嘌圆恢每煞瘢骸斑^來幫我打下手,你奶奶把東西都放哪兒去了?寶寶!快下來?!?/br>這是個初夏的傍晚,天上飄著些微的雨絲,泠泠地下著,剪不斷,理還亂。比暴雨天溫柔不少的氣候,顧斯人手里的碗盤在水流沖擊下發出輕快的響聲,他想,顧亦言一定知道他愛他,而他比自己原本以為的境地已經前進了一大步,他不再有什么奢望了,他的愛得到某種程度的姑息,這是他離開的前提嗎,還是結果。他發現自己竟然能異常平靜地面對這件事:他失戀了。17徐康晴懷孕的事情一傳十十傳百,沒多久,學校里的人就都知道了。這天上課前,顧斯人在講桌的抽屜里發現一封信,信封上寫著:給顧老師。他笑著拿起信問:這是誰寫的,今天不是教師節,也不是愚人節啊。學生們紛紛搖頭表示不知,根本沒人注意到抽屜里有一封信。顧斯人詢問無果,只好把信裝進了文件袋,回家后,他抱著一絲好奇拆開用膠水黏著的信封,把信箋從信封中抽出來時,心情倒還真有幾分忐忑:萬一這是封情書呢?他自己的情書都還未寄出去過呢。“我知道你的秘密?!?/br>誰知信里只有這句話,沒有別的。顧斯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了好久,后來他把信揉捏成團丟進垃圾簍,他奶奶在樓下叫他吃飯了,他再沒理過這件事。晚上,他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月光透過窗玻璃滲進來,平常覺得很美的月色,今天看在眼里竟然冷冷地多了幾分寒意,顧斯人并不慌亂,雖然他也有一瞬間懷疑這個秘密是不是指他暗戀父親,但……怎么可能呢,他反笑自己:不可能有人知道。只要他不說,這個秘密就會爛在他心里,就像他的感情從沒存在過那樣了無痕跡。那么,是他曾經無意識地說出來過嗎?比如說,喝醉的情況下?可是,他最近喝醉都只是在跟諸如楊玨等少數幾個朋友在一起的時候,這些朋友怎么接觸得到他的學生?經過一番排除,他判斷這個秘密大致和他的性向有關,畢竟,他也只有這個能被人發現的秘密!他的學生里有人知道他是GAY?還是信干脆不是學生放的?是他的同事?可是同事為什么要放在講桌上呢?顧斯人陡然一驚,他坐起身:不管是誰也好,如果這封信他今天沒發現,被別的老師、或者同學拆了,別人會怎么想?是當做惡作劇還是……也許這本就是個惡作劇吧!顧斯人深呼吸著,試圖讓自己更加冷靜,這肯定是個惡作劇,他安慰自己,又忍不住問:如果真的被人知道他是GAY呢?哪怕不知道,只是謠傳?他該怎么應對?第二天,顧斯人在陽光中睜開了雙眼,經過一夜的睡眠,他本以為自己應該調整好心情了,可沒想到“我知道你的秘密?!?/br>這句話竟然又在他意識恢復清醒的第一時間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他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為自己無法控制自己過多過早的情緒而感到不滿和焦躁,他弄不明白為什么自己一點也不像顧亦言,如果是顧亦言的話,根本不會為這種小事犯難,他在他父親的身上尋找那些能使他成長的點,盡管他已經決定不要再愛顧亦言了,但顧亦言仍在影響他,他就像他想要走上的那條生命軌跡,即使他不能真的實現,也總是在望著它。一個星期過后,這件事沒有了下文,顧斯人漸漸放下心來,他轉變思路,也想明白了,其實,他不存在任何秘密,即使他喜歡男人又怎么樣呢?他從來沒和任何一個男人交往過。他的世界里只有他爸,在行為上,他和一個單身的異性戀并沒有什么不同。他沒有必要做賊心虛。“寶寶,爸爸打電話回來了,你要不要和他說話?”周末,顧斯人和幾個同事一起在學校改考卷,臨近期末了,老師們常常需要加班,回到家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夕陽滿地,顧斯人剛脫下鞋,他奶奶就拿著手機走過來。顧亦言去了美國,聽說是公事,但徐康晴的父母兄嫂也都住在美國,兩人是一塊去的。顧斯人本來不這么想,但隨著流言蜚語越來越多地傳進他的耳朵里,他也不禁像其他人一樣猜測:爸爸這是要結婚嗎?“不說了。我好餓。我去吃飯?!?/br>他匆匆掠過奶奶的身邊,逃也似的走進飯廳,他聽著奶奶對電話那頭說:“寶寶啊,寶寶最近很忙……我和你爸爸想好了,暑假我讓他陪我們一起回加拿大,我們舍不得他,他姑姑也想他了……讓他在家呆著?……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