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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元澈養病。元澈亦是年輕體壯,這一箭距心臟一寸之遙,他休整了半旬,竟也好的七七八八。他原是巡按汝豫二州,現下汝州刺史已被他斬殺,刺史府中業已搜出賬本,而豫州刺史又畏賊潛逃,再無巡按的必要。汝州百廢待興,元澈雖有心相助,終究不是他分內之事,便隨李鎮淵一道回京。李鎮淵怕他傷口初愈,難以忍受歸途顛簸,便與他共乘一輛馬車,故而回京的日子便長了些。二人方互訴衷情,又朝夕相處,更是如膠似漆,只恨這路途太短。一行人馬行了近半月,才到帝都近郊。帝都正下過一場大雪,雪后風寒,元澈坐在馬車中不由得咳了兩聲,李鎮淵怕他受寒,連忙放下車簾。元澈卻微微搖頭,撩起車簾,興致勃勃地向外張望。帝都近郊都是富庶的村落,冬日農閑,并無一人在外,廣闊的野地被厚厚冬雪覆蓋,正是午時一刻,家家戶戶的屋頂上都升起白色的炊煙,一派安寧祥和的景象。再過些時日,等這冬雪融化,便又是一年農忙,故而這番寂靜之中,更有一線隱藏的生機。元澈裹在白色的裘皮之中,青絲未結,便肆意地披散著,襯得臉色略顯蒼白,面上卻十分愉快愜意,是難得的慵懶與懈怠。“嚴冬不肅殺,何以見陽春?今年的冬日這般嚴寒,來年的春光想是分外燦爛罷?!?/br>李鎮淵見他興致這般好,亦就不再阻攔,正好此時書雋端上午膳,他順手接過,放與馬車上的矮幾。“往年雪景亦見得不少,怎不見你這般高興?”一邊給元澈布菜,一邊說道。李鎮淵是個被伺候慣了的人,至多不過能照顧自己,但照顧起元澈來竟十分樂意,雖沒有無微不至,卻也體貼。一桌小菜精致而清淡,元澈接過白瓷碗,嘗了幾口,覺得這清涼碎、湯洛繡丸格外美味,便也往李鎮淵碗中夾去?!白匀皇且驗槲倪h在我身旁?!?/br>李鎮淵一抬頭,正對著元澈一雙秀美的眸子,有些赧然,卻更是歡喜。馬車中空間窄小,雖是隔著一張矮幾,二人相隔卻并不遠,李鎮淵一時沒忍住,親了親元澈水光潤澤的雙唇。“你若喜歡,我便年年陪你看雪景,只要你別厭煩才好?!?/br>元澈點點頭,清亮的目光忽然黯淡:“年年歲歲花開放,歲歲年年人不同,若你我只是尋常人,這怕也不難,只是我們身在帝都,便不知可否有第二年,第三年,我從來都是不敢奢求明日的?!?/br>他身為一個無權無勢的皇子,不得不謹慎小心,如履薄冰,如臨深淵,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李鎮淵亦默然,兩人相對著用完膳。方才的傷感才緩了一些,相互倚靠著,看著近郊的景色,直到帝都恢弘的城墻逐漸占據了全部的視線。兩人為避嫌,分開入城,李鎮淵獨自騎馬,領著十幾隨從,元澈仍坐馬車,回皇子府。朱雀大街寬五十丈,自朱雀門直通宮城,人站在其中,極為渺小。李鎮淵并非第一次離京,只是此刻站在朱雀門下,看著帝都繁華依舊,熱鬧不減,竟有種恍然隔世之感。不過相隔幾百里,大晟的土地便是千里餓殍,滿目瘡痍,百廢待興。李重明早就收到了他歸來的消息,等在了城門口,叫李鎮淵頗為詫異。須知他的父親一向是個內斂的人,對待他這個兒子不十分親切。“孩兒拜見父親?!崩铈倻Y忙翻身下馬,向李重明行禮。李重明扶起李鎮淵,細細打量,過了片刻,才凝起一點笑意:“我兒清減了?!?/br>李鎮淵不自覺摸摸自己的臉頰,倒沒有清減的感覺,應是更成熟穩重了些。李鎮淵這才發現父親的雙眼有些發紅,黑發中更添幾分銀白。李重明已知天命,大晟的鎮國將軍,終于也將近暮年。李鎮淵這一生二十一載有余,不曾有過軟弱的時候,馳騁疆場,以命相搏都不眨一眨眼,這一刻卻莫名有些鼻酸,父母拳拳愛子之心,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李重明只是較常人更嚴厲了些,之前他雖然戍守邊疆,依然是在李重明的管轄之下,這些日子他在外平亂,全憑自己一人之力,李重明自然擔心。“孩兒讓父親擔憂了?!?/br>李重明重重點頭,拍了拍李鎮淵的肩頭,目光里有些欣慰之意。李鎮淵遣散身邊的隨從,同父親一起牽著馬,走在朱雀大街上,同父親說著平亂之事,李重明一邊點頭,一邊指點他,李鎮淵悉心聽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這高挑的父子倆也并不引人注目……而另一邊,元澈坐著馬車回了府中,府中家丁不多,個個勤勞,一切一如他離開之前。書雋怕他身子弱,受不得這帝都的寒氣,早早燒起碳來,烘得一室溫暖如春,元澈見他忙里忙外反倒不亦樂乎的模樣,便也不去阻攔他,自己在一旁捧了一卷,接著窗口的夕照,靜靜。今日剛回京,恐怕明兒要上朝向昭昇帝述職。這原也無甚大礙,只是他殺了鄭仰一事,頗有些棘手。盡管不殺鄭仰便守不住汝州,但鄭仰依舊是朝廷要員,他即使貴為皇子,也是不能擅自處死的,明天鐘尚書一黨恐怕又要借此生事。至于那些賬本,元澈雙眼一暗……書雋從門外進來,小臉兒凍得通紅,見元澈正對著窗外出神,不知想些什么,正想退下去,元澈卻轉過身來,問道:“今日晚膳做了么?”書雋搖頭:“廚房還不曾做,想問問您吃些什么?!?/br>元澈想了想,莞爾一笑:“那就做些玉團露,晚些時候做些小天酥,西江料,再去買一壺杏花樓的女兒紅,記得溫上?!?/br>殿下嗜甜,愛吃些點心他是知道的,但卻極少飲酒,做這些吃食,難不成是有客來訪。他心里雖疑惑,仍道了聲:“喏?!泵鼜N房去做菜了。元澈一個人自然吃不得這許多,冬日里天色暗的極快,他點上油燈,在燈火下看書,先食了些玉團露。他在外這些日子,夠不上風餐露宿,也算得艱苦,素日里普通的糕點今日吃來,竟有番別樣滋味。等了約莫一個多時辰,見時辰差不多了,就命廚房送上吃食。還未過片刻便聽見有人在外輕輕叩門,他擱下書,起身開門,門外正站著李鎮淵。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倒像是要把門框填滿了似的。李鎮淵渾身帶著夜的寒氣。元澈拉過他的手,有些心疼的摩挲著他老繭遍布的手心。元澈看了看他身后,并沒有小廝跟著,也不見人來通報,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將軍難不成是翻墻進來的?”李鎮淵亦反握住他的手:“這都叫你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