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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城中趕來,天黑后,廳堂里已經坐得滿滿當當,小店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熱鬧過,撲鼻的酒香和喧嚷的人聲,將外面的寒意驅得一干二凈。這酒宴是為了歡迎洞庭居士而設的,英雄大會在即,魏懷北的寶藏復出江湖,自然是極大的好消息,瀟湘派三位長老帶著若干子弟,以及黃大勇為首的各路的江湖人士,紛紛從城中趕來,設宴慶祝。程若蘭、樂誠兩人與瀟湘派師兄弟妹同席而坐,談笑風聲。今日的來客,他們大都已在路上打過照面,唯獨有一位不曾見過。那人中年歲數,穿著考究,身材魁梧,氣度不凡,正與張熙庭寒暄,樂誠低聲問:“師姐,師父旁邊那位是誰???”程若蘭看了一眼,答道:“哦,那位便是徐慶徐將軍啊?!?/br>“徐將軍?”樂誠追問道,“難道是岳飛將軍門下的那位?”程若蘭點頭道:“是啦,就是他,十年前襄陽城不是一度淪入假皇帝之手么?”樂誠不解道:“假皇帝?”程若蘭答道:“對,那皇帝原本是宋臣,卻在金人的扶持下自立門戶,偽號大齊,后來敗在岳將軍手下,徐將軍便是當年收服襄陽的主將之一?!?/br>樂誠恍然大悟,又問:“這樣的大人物,怎會和我們同席?”程若蘭道:“岳將軍向來惜才,且并不看重第出身。比朝中那些昏官不知強出多少,他麾下的自然也都是英雄豪杰,據說這位徐將軍當年常守襄陽,與魏家私交頗深,此番我們找出了魏掌門留下的財寶,他作為朋友前來道賀,也不奇怪?!?/br>“唔……”樂誠正想著,那徐慶已經與張熙庭打完照面,轉身往自己的方向走來,不由得一怔,用手肘捅了捅身邊的人,“曲兄,他好像來找你了?!?/br>“嗯?”曲鴻正在發呆,被冷不丁一戳,見徐慶的視線果然越過人群,投向自己,忙從座位上起身相迎。徐慶轉眼已來到他對面,親切地握起他的手,爽朗道:“曲賢侄,我剛與洞庭居士談起你,你有所不知,我與你的母親和舅父曾是至交好友,如今看你長大成才,實在倍感欣慰?!?/br>曲鴻道:“將軍謬贊了,我不過是做了份內之事,實在稱不上有功?!?/br>徐慶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賢侄不必謙虛,你是魏家唯一的后人,平白受了半生的委屈,仍能立下如此功勛,委實令人欽佩。聽說你并未投入任何門派?”曲鴻略感詫異,但還是照實答道:“確實沒有?!?/br>徐慶道:“如此甚好,我正想將你招至麾下,不知你意下如何?”曲鴻一驚:“您要招募我?”徐慶朗笑道:“怎么樣,愿不愿與我一道盡忠報國,揚名立萬?方才我與洞庭居士議過,希望你能夠以魏掌門后人的身份出席武林大會?!?/br>一席話畢,周遭都安靜下來,年輕弟子紛紛向曲鴻投去羨慕的目光。既是英雄之后,又有功勛加身,在群雄面前該是何等風光,也無怪乎他們會羨慕。曲鴻抱拳道:“多謝徐將軍厚愛,但晚輩還有更要緊的事,武林大會怕是不得不缺席了?!?/br>徐慶挑眉道:“不知何事如此緊迫?如需助力,賢侄盡管提出,不必客氣?!?/br>曲鴻答道:“我要去尋我的朋友?!?/br>徐慶恍悟道:“哦,你是說洞庭居士的愛徒吧,我與他商議過,明天一早便會派人去尋?!?/br>曲鴻思慮片刻,答道:“如果二位放心,把這件事交給我吧。他為我涉險,至今生死未卜,我若不親自去尋,決計無法安心?!?/br>徐慶見他神色堅決,半點沒有退讓的意思,只得讓步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攔你了,待你找到了他,再一道回襄陽城來不遲?!?/br>曲鴻點頭應下,返回席間落座。酒席上仍是一派觥籌交錯的熱鬧景象,鄉間菜肴雖然樸實,卻也堆了滿桌,更不用提一壇接一壇的好酒,他身處一片歡聲笑語中,突然生出幾分恍如隔世之感。他想起臺州會仙樓,即便眼前的桌椅泛著陳色,掛著舊紋,和當時的雕梁畫棟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但他還是無法阻止當時的畫面在眼前逐一晃過。時過境遷,他再也不是當初一文不名的落魄浪子,也不必再做欺瞞蒙騙的勾當,他有了歸處,有了親朋,有了功勛與聲望,甚至有了備受矚目的身世。可他最想與之分享的人卻不在身邊。他被突如其來的思緒淹沒,倍感茫然,只是怔怔地看著身邊的人推杯換盞,這些陌生的贊譽或羨慕,皆因他的身份境遇而起。但只有一個人會對他說,你就是你,和你被誰養大,來自何處都沒有任何關系。他再也無法在喧囂中多呆半刻,索性起身離席,趁無人注意,來到酒肆之外。剛一推開門,便感到寒意鋪面,絲絲縷縷的冷汽灑在臉上,像細小的針尖,腳底踏過處,發出綿軟的咯吱聲,低頭看去,地面竟覆了一層雪白。不知何時,天上下起了雪。今年的第一場雪,悄然無聲地降落人間。積雪沿著官道鋪開,道路尚未被人踏過,潔白好似綢緞,一直綿延向遠方。遠方的天空泛著暗紅,一面是樓臺城郭,另一面是山巒層疊,都籠在飛雪之中。他向前走了幾步,雪花落在臉上,很快融化,留下冰冷清冽的觸感,他的臉上有些發燙。他從馬廄里牽出自己的那一匹。馬兒似乎不大愿意在雪地中落足,鼻子不住地哼著,冒出一團團白氣。他把臉頰貼在馬兒的脖頸處,用手安撫馬背上的鬃毛。“你真的不能等到雪停么?”身后傳來一個聲音,以及漸近的腳步聲。他回過頭,來人是張熙庭,銀發在雪中顯得更加明亮了。他搖搖頭,帶著歉意道:“我實在一刻也無法等了,還請前輩勿怪?!?/br>張熙庭道:“你去尋我的徒兒,我又何必要怪你?!?/br>曲鴻眨眼的功夫,張熙庭已經來到他身邊,接著道:“放心,我不是來責問你,而是來為你送行的?!闭f罷將手中的器物遞給他,“我毀了你隨身的武器,本該做些彌補,這柄劍你拿去吧?!?/br>曲鴻有些意外地接過對方的饋贈,那是一柄短劍,劍鞘漆色姣好,烏黑的底色之上浮有紅紋,若隱若現。他握住劍柄,抽出劍身,很快便被一縷清光所照,清光自劍身上發出,劍身薄而輕巧,只是兩側都沒有鋒芒,如同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張熙庭解釋道:“這柄劍和林兒的云水劍同爐而鍛,只是一直沒有來得及開刃。不過你的玉笛劍法以劍氣驅動,似乎也無需明刃。我將它贈予你,如何驅使,全由你來定奪?!?/br>同爐而鍛,難怪和云水劍的質地如此相近,曲鴻心里想著,不意間在銀色的劍刃上,隱隱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忽然又一種奇異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