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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著法子懲罰我,給我捏著鼻子灌了一碗又酸又苦的藥湯,然后讓我在院子里站著,不許我出去,也不許我進屋?!?/br>風長林道:“真是難為你了?!?/br>曲鴻卻搖頭道:“那晚我肚子里翻江倒海,渾身上下有種異樣的燥動,仿佛全身的血脈都張開了似的,我以為他也找了瀉藥來報復我,可其實他給我喝的是有助內功修煉的湯藥,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邪門奇方,真氣在我體內翻騰了一晚,第二天,任督二脈便自行打通了,他說看我還算有骨氣,讓我練上幾年再和他較量?!?/br>風長林道:“沒想到對你也是一片好心?!?/br>曲鴻將視線投向前方,道:“其實那些惡人從前都是朝廷重犯,可是當今宰相昏庸,官府里不知辦過多少冤假錯案,那些人行為粗魯,卻也未必真的有罪。林哥,他們都是為我而死的?!?/br>風長林偏過頭去看他的側臉,見他面露悲傷,抬手在他臂上拍了一拍,道:“你也別太過傷懷,正邪善惡,天道自有公斷。若你義父果真胸懷大義,以身殉道,他們在九泉之下也會安心的?!?/br>曲鴻點點頭:“可惜我義父究竟藏了什么東西,藏在哪里,連我也不知曉。不過我定會想辦法查到,我不會讓他們枉死的?!?/br>風長林凝著他的表情,隔了一會兒才開口:“鴻弟,我現在確信了,為了救你,受傷中毒都是值得的?!?/br>曲鴻也轉過頭,剛好對上他的眼睛,哪怕在一片陰霾晦暗之中,他琥珀色的眼底依然泛著光。曲鴻慚愧道:“連我都不相信自己,你為何一直相信我?!?/br>風長林露出驚訝的神色,想了一會兒才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理由,或許是我頑冥不化吧。從第一面起,我便覺得……覺得你很好?!?/br>曲鴻渾身一凜,忙偏過頭去,卻又忍不住側眼瞄向他:“……我哪里有什么好?!?/br>“當然有,你總是有很多主意,見多識廣,也比我聰明……”風長林胡亂說了一陣,總覺得詞不達意,連自己也想不出合適的理由,只能答道:“總之你與旁人都不一樣?!?/br>“與你的師弟師妹也不一樣嗎?”“自然不一樣?!彼曇敉蝗蛔冃×?,原本明澈的目光不自覺地閃爍飄忽。曲鴻終于轉回頭,對方卻刻意躲開了他,一縷微光從船篷的縫隙間漏進來,在風長林的睫毛上跳動。兩人隔得那么近,曲鴻只覺得霎時間有許多話涌上喉嚨,他猛地傾身過去,抓住對方的手腕:“林哥,我……”船身猛地一搖,兩人差點撲倒在地。小船在江心轉了個急彎,波浪拍打船身的聲音驟然變得密集。風長林驚道:“怎么回事?”曲鴻率先站起來,按住他的肩,安撫道:“你呆在這兒別動,我去看看?!?/br>☆、莫問前程(六)雨勢比方才小了些,江北的山巒躍入視野,逐漸變得清晰。兩片木槳浸在水里,前推后搖,蕩出的漣漪很快被波浪吞沒。江上還算安寧,雨聲浪聲雖大,但沒有其他紛擾,船行得固然緩慢,只要不懈地劃,也總能靠岸,劃槳的兩人手臂酸痛不已,只盼著快些結束這場折磨。可惜好景不長,程若蘭剛松了口氣,便在身后瞥見一個不善的影子。不知何時,另一條船出現在來路上,眼看愈來愈近。她納悶地轉向艄公,問道:“船師傅,怎么還有你的同行,來和你雨中賽船么?”話音未落,表情便驟然凝固,逐漸轉成驚駭之意。船頭赫然站著三個黑衣的身影,正是方才的追兵。她手底的槳猛地一收,另一邊,樂誠還在奮力推槳。小船失了平衡,蕩過半圈,船身橫在江上,剛好迎上一個陡浪。嘩的一聲,浪頭濺進船里,艄公大聲抱怨道:“小姑娘,你這是要沉了我的飯碗??!”程若蘭無暇理會,只是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竟然是他們,摘星樓的人竟然追上來了!怎么會這樣!”艄公道:“唉,小姑娘還真是不懂事,你們能找到船,人家難道不能嗎?!?/br>程若蘭這才轉向他,急道:“那不是你的同行嗎,快讓他停船??!”“這我可辦不到?!?/br>她剛想抱怨,艄公忽然提聲命令道:“都趴下!”“什么?”她還沒回過神,腦后便被人一按,整個人狼狽地趴進船艙里,她貼著船底抬頭道:“你干什么……”“噓——”出聲的是曲鴻。原來他出艙查看情況,剛一露面,便看到了那艘來意不善的船,一簇銀光在船上閃過,像是白晝里的星野,迅速飛馳而來,他立刻反應過來——是唐玄的透心針。千鈞一發之際,三人連帶艄公都趴進船艙。劇毒的冰針貼著頭皮擦過,掀起一陣駭人的寒意。樂誠顧不得自己,沖曲鴻喊道:“你快去照看大師兄,這里交給我們?!?/br>曲鴻咬牙鉆回船艙,桐油漆過的篾篷上赫然多了三個針孔。還好對方看不出艙中人的位置,三針都歪了方向,從篾篷另一側鉆出去。他來不及多作解釋,直接撲向風長林,攬著他的脖子,將他按倒在船艙內。風長林還沒有恢復氣力,身上裹著毯子,蜷成一團,忽然被猛推,摔了個措手不及,腦袋徑直往船脊上撞去。他慌張地閉上眼,預想中的疼痛卻并未到來。但他還是感到一陣劇烈的眩暈,昏天暗地席卷而來,他身上寒毒未消,原就虛弱至極,又經歷這么一遭,一時間兩眼發黑,胸口悶痛,差點背過神去。他費力地吸了幾口氣,終于抑住了惡心的感覺,口中又泛起一陣腥味,想是有血涌過喉嚨,淌到舌上,大約已經溢出了嘴唇。他咬緊牙關,不想露出狼狽的模樣,然而背上一緊,胸口似乎貼上了溫暖的東西,難以忽視的體溫透過肩臂徐徐傳來,像涓涓細流一般,淌進他干涸冰冷,疼痛欲裂的體膚。眩暈終于平復了一些,他才發現自己正被曲鴻抱在懷里,剛才也是對方用手墊在他的腦后,為他擋下了撞擊。他聽到程若蘭在喊:“快走,甩開他們?!庇谑浅粤Φ貜堥_口,問道:“鴻弟……是摘星樓追來了么?”“是的,”曲鴻答道,低頭看了一眼,很快改口道:“但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很快就到了?!?/br>風長林覺得有些奇怪,動了動嘴唇,想說我沒事,不用你擔心,可曲鴻又將他擁得更緊了些,話堵在胸口,被一陣溫暖沖了回去,他渾身上下都冷得發抖,仿佛被丟進冰窟,寒冷沿著血液蔓延周身,一口一口蠶食他的生命。唯有胸膛是熱的,心在胸膛里跳動,毫無骨氣地眷戀著那一絲觸手可及的溫度。許多紛雜的念頭劃過腦海,他無意識地喃喃道:“我還不能死……也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