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小節，他本就長著一副文弱書生，面若冠玉的模樣，此番笑起來格外溫潤，讓人無法心生厭煩。

“嗯，”北暕點了點頭，先前的不喜因這一句話都煙消云散了，不由暗暗贊嘆了這人的好眼色，也想的通為何莫憬會如此重視他、提拔他了，“我今晚會寫出來，你先回去休息會兒吧，”北暕看一眼他還綁著紗布、吊在脖子上的左手，“明日給你，有問題再來問就是了?！?/br>
“那在下就謝過世子了，不打擾世子照顧將軍了?！鄙蛭拟曒p輕一鞠身，轉身離開了帥帳。

北暕沒有應聲，上前一點點褪去莫憬身上還未來得及換的衣裳，打來一盆熱水放一側，有些傷口結痂了和布料相連的北暕不得已只得用剪子一點點剪開，又用干凈的布巾浸了熱水擰干輕輕給莫憬擦拭身子。北暕看著他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的地方，舊傷結的痂還未完全掉完，新傷便密密匝匝布在那還存有或深或淺的印子上，看得北暕倒抽一口冷氣，那顆才經歷了一天擔驚受怕的心臟又猛地狠狠地揪了一下地疼，又悶悶的生著氣，不知是對自己的懊惱還是對莫憬。

北暕擦得很仔細，等他伺候著擦洗完，水都換了一盆可還是被染得黑紅一片。北暕一點點在他一些傷得比較嚴重的地方上了藥，這從把里衣給他換上，這才是初秋的時候，夏熱的暑氣還未來得及散盡，北暕怕傷口被捂著，便沒有給他把衣服系緊，只松松垮垮給他套上，以免這位將軍出現“衣不蔽體”的情況被人看了去。不過不管是對于莫憬個人的形象還是出于私心，北暕都不愿意別人看到。

北暕收拾完給莫憬掖上被子的時候，已經是三更的時候了。北暕伸手在額上按了按，還是攤開紙筆細細寫了后幾日行軍安排，怕沈文鈺有看不懂的地方還特別做了注解，畢竟這不僅僅是他帶的北域圣軍，還關系著大興，最重要的是……這直接關系著莫憬。他不想讓莫憬有什么意外，他想盡可能減輕那人身上和心上一點負擔。

第二日早上一早，天初亮之時，北暕便拿給了沈文鈺，沈文鈺看著他眼下一點青黑，忍不住出聲問：

“世子你晚上沒休息??？”

“睡了，”北暕笑笑。兩個時辰?！皼]事，不用擔心我，不會耽誤你們的?！?/br>
“不是這個，”沈文鈺看著他的樣子有點擔心，知道這人心疼莫憬得緊，樣樣都得自己親手給莫憬做了才肯放心，“世子，這幾日將軍離不得人，需要時時照看著，若是他醒來發現你累倒了，將心比心，你也知道他會多難過的吧?！?/br>
“我知道?！北睍┛此谎?，點了點頭道，“你不用擔心我，我會注意的?！?/br>
“嗯，那世子早些回去歇息吧。昨日一站，那蠻夷估摸著得慫幾日才敢來，一時半會兒也打不了下一仗?！鄙蛭拟曊f著目送他離開。

北暕這一回去瞅著時間又給莫憬擦洗了一遍身子，重新上了藥，端來稀粥雖然沒有太大食欲，但想到沈文鈺的勸誡還是勉強吃了點，然后又用如出一轍的方式給莫憬喂了食。做完這些，天已經大敞亮了，北暕只得打起精神又招呼了幾個前來關懷莫憬的屬下，這才得以松口氣，趴在莫憬床側小憩片刻，沈文鈺原本拿著北暕給的東西有點問題想來同他商量，結果見他眉眼間都是倦色便作罷了，給兩人拉好帳簾，訓了幾個無事來看望莫憬的人，下令讓軍中的人沒事別來找莫憬，盡管心里不愿意，也不想管太多，但還是攬了大部分事物在自己身上。

這么三日不到的時候，軍醫來給莫憬換了三次藥，北暕也就這樣悉心照料了莫憬三日的時間，其中還幫著處理了一些軍中事務，雖然臉色不大好，但還是所幸沒出什么毛病。這日又是累得直接趴在莫憬床側就睡了，卻還能記得給莫憬把被子掖好。

莫憬緩緩睜了眼，輕輕舒了口氣，緩了一會兒忽然發現床邊有人嚇了一跳，隨后借著昏暗的燈光看清了對方——是北暕。

☆、西疆四

夜色微涼，驅散了些許盛夏留與秋的余熱。

莫憬也沒覺得餓，大概是北暕每天按時給他喂了稀粥的緣故，但不知道是他天生皮糙rou厚底子好還是北暕這幾日衣不沾帶、沒日沒夜地悉心照顧，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他也不覺得疼，只是左肩上自動開始愈合的傷口帶著一點長出新rou的癢和著原傷的疼有些難熬。莫憬稍微把身子往上撐了撐，右手取過一件外袍，又費力往上坐了坐，微傾著身子給北暕蓋在背上。北暕大概是累得很了，竟也沒有察覺到。但就是這么一點動作就牽扯著莫憬左肩上的傷口開始發疼，莫憬只好就這么將就著靠著藥枕目不轉睛地盯著北暕看。心里忍不住唾棄起自己來，覺得大概是在京中的數月給養嬌氣了，這么點傷都會暈過去。

北暕好像睡得并不安穩，眉間緊鎖，睫羽微顫，昏暗燈光下投下一片黑色剪影掩住一點眼下的黛青，莫憬看著止不住的心疼。猜也能猜到這傻子什么都自己攬了過去。莫憬鼻尖發酸，伸手輕輕將北暕垂在臉側的碎發撩至耳后，微涼的指觸在北暕臉上，北暕有所察覺似的一把握住莫憬手腕，嚇得莫憬以為他醒了。卻只是緊緊握住他的手，嘴中還喃喃著什么，莫憬難得好奇湊過去聽。

“子翳……”北暕其他的什么都沒說，口中始終喃喃著這二字。

“……”莫憬一怔，心中百般滋味。他緩緩反握住北暕的手，聲音溫柔得不像他，“嗯，我在呢，睡吧?！?/br>
北暕簡直不像個在睡夢中的人，聽了這一句竟奇異地安靜了，莫憬看了他一會兒，跟著躺下來，把位置往北暕的方向挪了挪，手還是握住北暕的沒有放開。

東方的天際露出一線魚肚白，北暕心中惦記著事，也就早早醒來過來，卻感覺到自己手好像被一片溫熱握住，忙得抬頭看向那人，莫憬還在熟睡中，只是臉色沒有前幾日那般一片慘白了，北暕動作有些大，把淺眠的莫憬也驚醒了。北暕雙手緊緊將莫憬握著自己的手捧在手心里，極是驚喜地看著他。

“吵什么呢？”莫憬懶懶地睜開眼，半瞇著眸子看他，聲音還帶著一絲剛醒的慵怠與沙啞，意外地顯得有些勾人。

“你醒了?！北睍┑穆曇粲行╊?。

“嘖，我要是再不醒……”莫憬挑眉，目光放在他眼下的黛青上，聲音有些冷，“你是不是就要累死自己？”

“我……”北暕張了張口想說什么，但突然眼眶一紅，便堪堪閉了嘴，倔強的委屈眼神看著莫憬。

“……”莫憬還不知道他還有這么孩子氣的時候，還真真是被嚇了一跳，抽出右手用一種拍大黃狗的方式伸手在北暕頭上摸了摸，奇異地看一眼北暕，想了想還是湊過去在他唇上輕啄一口，隨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