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響起了交談聲。程若一驚，思緒立刻被拉扯了回來。

    “事不宜遲，須趕快處理?！币粋€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陳晌！

    他不是出府了么？！

    “大公子，”一個富帶老態的聲音，想必是那老漢，“老爺許久未查庫房，老夫不能確定他近期是否會來盤查?！?/br>
    “那便趕快處理掉，越快越好?！标惿螡M是不耐煩的聲音傳進了程若的耳中。門外的腳步聲愈來愈近，程若見四下沒有其他出口，眼看陳晌就要推門而進，情急之下，便躲進了方才那個敞了口的箱子里，并且飛快地將蓋子合上。

    陳晌一開門，依舊是撲面而來的揚塵，他眼珠子轉了轉，庫房內還是老樣子，陳舊且雜亂。

    程若透過木箱的縫隙，偷偷觀察著陳晌的一舉一動。他只是背著手站在原地，距離過遠，何況只是狹窄的縫隙，程若只能看個大概。

    “這段時間內，可有人來過？”陳晌問道。

    老漢俯首，“回大公子，并無人來此地?！?/br>
    陳晌點頭，他視線淡淡在庫房內掃了一周，程若心頭一顫，她甚至感覺自己同陳晌的視線相交于浮塵之中，她并不能確定陳晌是否發現了自己。

    “這幾個箱子擺放于此也是多余，并不會再派上用場了，”陳晌轉過身，朝著庫房外走去，“拿出府處理掉罷?！?/br>
    程若一驚，方才陳晌所指，可是自己現在身處之處？

    老漢應和，隨后便從一旁取過麻繩，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這下該如何是好？現在破門而出，無疑是直直撞上陳晌的刀口。陳晌的用意略微模糊，但是程若不敢保證，他所下達的命令，是因為發現了自己。

    眼看那老漢就要走至自己箱子跟前，程若感覺得到自己額前劃過了一道冷汗。

    “大公子！”就在這時，程若聽到了從庫房外傳來的呼喊聲，“老爺剛從知府大人那里回來，叫您過去一趟呢?！?/br>
    陳晌的聲音緊接著傳出，“知道了，我馬上便去?！?/br>
    腳步聲愈來愈遠，然后老漢已經用麻繩將程若附近的幾個箱子捆在了一起。然后，程若聽到了庫房另一角的響動，似乎是他去取來推車還是別的，緊跟著的便是自己所在的箱子被抬起。

    老漢搬動那幾個箱子略微有些吃力，程若坐在箱子中被顛簸了好一陣子，然后她聽到了庫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自己便被推著朝外走去。

    庫房內漆黑一片，一出屋子，陽光透著箱子上大小不一的縫隙照射進來，程若這才注意到，自己身處的這個木箱，似乎年代已久，有些插板已經松動。她伸手抵住其中一塊，試圖推開。然而松動也并非代表著損壞，對她現在這具身體的力道來說，根本推不開。

    那推車也是顛簸不定，好幾回程若正欲抬腳去踹動，那老漢不是在石子路上一磕，就是推歪了車撞上了一旁人家的圍墻，害得程若不是磕著了腦袋，就是在箱子里滾過來滾過去。

    這邊的老板正在為了逃生，而另一邊的打雜手下，正站在兩人約定的明街街頭東張西望。

    殷嵐尋本就對江南城中心地段不熟悉，去也只去過西市賣畫，這突然一下子程若將地點安排在了明街，她連找路都找上了半天。

    遇上面色和善的，殷嵐尋倒還會鼓起膽子上前問路；若是撞上些臭臉大娘，她便是低著頭膽怯著離開。

    可算是找著了地方，殷嵐尋躲在一個人少的僻靜小角落里，偷偷看著行走在大街上的形形色色的路人。

    忽然！一輛馬車駛過她身旁，朝著江南城北城門行去。車簾被撩開，殷嵐尋看見了坐在車內的男子。

    鄭先生！

    她情不自禁地邁開腳步，企圖去追趕那輛馬車。然而，兩條腿終究是跑不過健壯的馬兒的，殷嵐尋遠遠地被甩下。望著馬車離去的遠景，她卻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鄭先生出現在了江南城！可是，為何從北門出城，一般來說，江南城以北，通往的地方只有一個，那便是——

    帝京！

    第17章 獲救

    程若拼盡全力，想要將那塊松動的木板踹開。無奈，不知那老漢推個車為何如此費勁，晃動晃西，害得她在車里來回滾動。

    “杜老，又上街倒垃圾？”老漢推車經過了一棵老樟樹下，一堆坐在那里喝水休息的壯工們紛紛同他打著招呼。

    “我家大公子吩咐，將這幾個破舊木箱送去埋場處理了?！崩蠞h樂呵地笑著，緊接著推車又撞上了一顆石頭。

    程若在磕著腦袋的同時，反復思索著老漢的話。

    送去埋場處理了……

    莫非就是東市以南的那一片垃圾場？？還是幾乎沒有人會經過的那片區域？？

    我靠別??！

    程若緊張了起來，她無法想象一會自己要是直接就被扔在了垃圾場里，還是那種扯破嗓子叫喊都無人能尋到的慘烈情況。

    只是她待在箱子里看不到，老漢年紀大了視力衰退也沒看清。方才用繩子捆/綁木箱時，老漢就沒怎么系緊；將那幾個沉重的木箱搬上推車更是幾乎要了老漢的命，他更不會注意到，箱子的一大半都懸空在了推車外，這也是為何總是推不穩的原因了。

    這一磕一碰，慢悠悠地來到了護城河邊，程若眼看著那塊木板就要被一腳踹開，正欲狠狠勁補上一腳時——

    那老漢或許年紀大了眼睛花了，路上一塊凸起的大石頭他就像沒看見了似的，徑直撞了上去。這一撞倒好，推車半斜半歪地卡在路當中，而那堆箱子則是晃了晃，然后毫無阻攔地朝著河里滑去。

    程若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只覺得自己現在身處的平面歪了開來，緊接著，一股逐漸加快的失重感將她包圍——

    說來正巧，現在還未過完年，大伙兒都忙著走親訪戚的，連個過路的運車夫都是急匆匆，根本沒有時間朝著程若那里看上一眼。

    那這又有什么巧的呢？

    巧就巧在，這時經過了一輛馬車，里面人聽到了些動靜，便撩開窗簾子瞧了瞧。

    程若透過縫隙外一閃而過的景象，緊隨而來的是包圍自己的落水聲以及漂浮感。她心頭一驚，一個不好的念頭在她腦海中蔓延開來。木箱的縫隙撐不了太久，底座已經漫進來不少的水了，再這么下去，自己恐怕是要和這個木箱一起，沉入護城河了??！

    這或許是程若第一次由心底生發出的恐懼，她忘記了一切顧慮，只是為了活命。

    “救命??！——有沒有人??！——”

    尹陌霖剛撩開窗簾，就見到路旁河岸上，一個老漢撐著腰站在一輛傾斜的推車旁，目光放遠，護城河里落了幾個木箱。最詭異的便是其中一個木箱里似乎還有人在拼命叫喊。

    “快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