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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個,段紅昭便苦了臉:“唉,別提了,一言難盡,說來話長?!?/br> 說著,就把她娘小段家主如何飛信傳書,一連七日給她送了七封信,連連催促她回金陵“挑選”夫君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妙蕪靜靜地聽完,總算弄明白了。段紅昭被她家那位恨嫁的娘逼著回金陵相親,為了逃避相親,加之為了躲開她娘派來催她回金陵的人,她只好忍痛逃學了。 妙蕪聽到這里,也有些同情她:“你好慘啊。不過——我們家規矩很嚴的,你連假也沒告就一走了之,等回去了,只怕戒律長老要重重罰你?!?/br> 段紅昭小心問:“像我這樣不告而逃的,要怎么罰?” 妙蕪回憶了下,如實以告:“抄三千遍,罰作雜役三月?!?/br> 段紅昭“嗷”了一聲:“三千遍!我不如現在就回金陵?!?/br> 對于抄家規這點,妙蕪可是深有體會。畢竟她才抄了十遍,就已經覺得人生灰暗,不過如此了。 至于為什么被罰了二十遍,而她卻只抄十遍就能交差,自然是因為謝荀幫她抄了一半。 當然,謝荀并未告訴她這點,還是后來她將抄好的家規寄回姑蘇,監督她抄寫家規的師兄才來信和她說,二十遍家規已經夠數了。 也不知道謝荀到底是何時抄好,又是何時以她的名義送回去的。 在來富春山的船上時,妙蕪曾經用“千里眼”窺探過,當時就發現謝荀模仿她的筆跡在代她抄家規,還真別說,謝荀模仿得十分到位,就連她自己都分辨不出來。 她一手毛筆字也就勉強能看,謝荀的字端正雋秀,平穩莊重,頗有顏公之風,真是難為他,竟要模仿一手那么上不得臺面的字。 直到月上中天,他們終于趕到滸墅關的那處宅院。 太極觀的小道童上前敲門,不多時,一個衣著簡樸的老仆打開門來,小道童便依照吩咐報上姓名。 “我家主人乃是姑蘇王家六郎,來此尋訪好友,敢問謝公子可在府上?” 那老仆聽完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且等下?!?/br> 就又把門關上了。 過了會,那門又打開來。 時隔三日,妙蕪終于再次見到謝荀。 他立在泠泠月光下,清冷的月色襯得斯人如玉,輕裘緩帶,長發半束,好一個肆意瀟灑的少年郎。 見到門外一眾人,謝荀怔了怔,目光不自然地從妙蕪身上收回來,轉頭看向王牧之,怒目而視:“是你帶人來的?” 王牧之輕搖折扇,笑得很含蓄。 “非也,是阿蕪姑娘給我們帶的路?!?/br> 謝荀震驚之余,心中又升起一種極為怪異別扭的感覺。 她剛醒來……就來找他了么? 她是怎么猜到他在柳悅容這里的? 這時,那門后又走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笑容滿面地將眾人迎了進去。 “我家主人不知謝公子有朋友來,未能及時前來相迎,失敬失敬。來,諸位這邊請,春夜露重,諸位趕了一天的路,請先到花廳里喝杯熱茶暖暖身子?!?/br> 妙蕪跟在那管家身后,和謝荀并肩而行,左看右看,好奇地撓了撓謝荀的手臂,小聲問道:“這宅院還有這些仆人都是你幫柳前輩置辦的嗎?” 謝荀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這宅子是我從王六手里買的,至于這些仆人,是柳……柳前輩自己挑選置辦的?!?/br> 妙蕪看出這宅院處處精心布置,看似清簡,實則極有禪意。就比如這游廊兩旁種植的菖蒲和蘭草,還有檐下掛著的鐵馬,風一吹就叮鈴叮當作響,別添了許多寧靜悠閑的小意趣。 “這宅子多少銀兩買的呀?” 謝荀伸出一只手。 “五千兩?” 謝荀點了下頭。 妙蕪咂舌,她心里稍微算了算,半晌,羨慕道:“小堂兄,你好有錢啊?!?/br> 上次砸壞人家的花船和醫館的大門,應該也賠了不少錢吧。 柳悅容一身精光,這置辦仆人的錢肯定還是謝荀給的。 妙蕪想了想,突然發現自己手頭好像只有幾個用來買零嘴的銀錁子,頓時悲從中來。 貧窮,真地好悲傷。 妙蕪心里暗暗想,回頭一定要找機會和謝荀討教討教生財之道。 行走中,妙蕪的指尖不小心擦過謝荀手背。 指尖冰冷,像是剛剛從寒水里拿出來一般。謝荀側過頭,仔細地看了眼她的臉色,發現她嘴唇蒼白,原本白皙玉潤的小臉似干枯的花,顯出點蠟黃的顏色來。 他皺了皺眉,似是想到什么,忍不住耳尖微紅,又收回目光。 謝謹跟在二人身后,默不作聲地將二人之間的往來盡收眼底,越看越有些駭然和心驚。 他心中一時如同天翻地覆,想著,總不會,總不該,總不可能。 前面兩人各懷心思,全然不知道身后的謝家大公子此時的心情到底有多復雜。 眾人進了花廳,便有婢女奉上熱茶。待得一盞熱茶喝完,便見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從花廳外大步走進來,笑道:“我方才在魚塘喂魚,未能及時迎接幾位小友,失敬失敬?!?/br> 謝謹等人站起來見禮,雖不知此人到底是何身份,但也不由為柳悅容風流從容的氣度心折。 應酬幾位小輩,柳悅容這樣的老狐貍完全周旋有余。 謝謹本是來找謝荀回去的,卻不知怎地答應要在此地小住幾日,欣賞一下滸墅關的湖光水色。 等到進了客房躺下,謝家大公子心里還茫然得厲害。 他是來找人的,怎么現在卻變成是來游山玩水了? 這位柳前輩當真厲害,輕飄飄三兩句話就能把人帶溝里去。怎地從前從未聽七弟提起過他有這樣一位忘年之交? 再說妙蕪被這葵水之痛折磨了一整日,到得這時終于能躺到溫暖的被窩里,舒服得直嘆氣。 躺了一會,忽有婢女打開房門,輕手輕腳地走進臥房里來,把手中托盤放下,拿著一只湯婆子塞到帳子里來。 “九姑娘,拿這湯婆子捂著,夜間可好受許多?!?/br> 妙蕪從被子里爬起來接過,那婢女又端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用紅糖煮的紅棗茶,說:“九姑娘,喝了這個茶再睡吧?!?/br> 妙蕪心里迷惑:她可什么都還沒說,這里的婢女就準備得如此周全的嗎?實在是太善解人意了吧。 這一碗紅糖水喝下去,妙蕪頓時覺得全身暖洋洋的,腹痛好似也減輕了幾分。她滿足地蜷進被子里,閉上眼睛,過得片刻就沉沉睡去。 那婢女在屋里燒了暖籠,等她睡著,才捧著托盤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長廊盡頭,少年身披月光,似乎在那處站了許久。 聽到身后腳步響動,便轉過身來,垂眸問道:“她喝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