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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次江行發燒,江源以為家里的戰火已經偃旗息鼓,殊不知恰恰是他的一通電話,讓這場戰爭死灰復燃。江行發著燒,窩在被子里,滿頭的汗。月光從窗外傾瀉,灑在江行露在外面的半張臉上,讓江遠不自覺加重了呼吸。他把在路上買的藥給江行灌了下去,便想離開。轉身的時候,卻看見了江行床頭的音樂盒。這個音樂盒他還有印象,是之前他心情乍雨乍晴的時候看江行可憐送給他的,現在在他眼里卻成了諷刺。他已經記不起當初買那個音樂盒時的心情,難道那時候他就對江行產生了感情?太惡心了。他想把那個音樂盒拿出去扔掉,卻被壓在音樂盒下的日記本吸引了目光。鬼使神差地,他打開了那本日記,也就此明白了江行總是對他百般忍讓的原因。江行喜歡他?哈。他的心里產生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喜悅,緊接著這點可憐的情緒就被浮上腦海的報復計劃所覆沒。到了現在的地步,他早對江源、劉蕓和他的家失去了期望,卻仍然無法容忍江行存在在這個已經不像家的地方。他把日記和音樂盒放回原處,離開的時候甚至體貼地關上了門。而劉蕓出差回來的那天,他就把這件事告訴了劉蕓。劉蕓當然是慌張的,讓另一個女人的孩子生活在身邊已是她最大的讓步,若是這孩子威脅到她自己的孩子,她絕對無法允許。江遠只是想把江行趕走,但江源不愿妥協,他找到江遠,商量讓江行先去看心理醫生。江源不知道心理醫生的手段,只把同性戀當成一種疾病,以為通過治療就可以讓江行成為正常人。江遠初始還為江源的決定而感到不滿,但后來看到江行日漸一日地精神不振,他竟意外地感到快意。他像偷窺狂般觀察著江行的一舉一動,看著他眼下的青色日漸加重,看著他吃飯的時候發顫的手,還有再也沒有看向過他的生機漸滅的深黑色眼瞳。他與變態已無區別,他暗中揣測著江行可能會有的痛苦,好似那些痛苦也同樣加諸他身,讓他對自己的厭惡能減輕一分。他真的是厭惡江行嗎?他厭惡的是自己。但他太過懦弱,他無法忍受他人異樣的目光,卻忍不住想象如果將自己赤裸示人,那一刻的輕松與解脫。他在江行的傷痛中自我救贖。他就是這么自私與無恥。一個人的深夜,他走到陽臺。他只穿了件襯衫,風吹在身上,有些冷。但他沒有轉身回屋,只是手撐著欄桿,點燃了指尖的煙。月亮的銀輝灑下,讓他有了難得的平和,他遠望著。一聲咳嗽拽回了他飄渺的神思。他轉過頭,旁邊的陽臺上,站的是江行。他深吸了口煙,又緩緩地吐出。“怎么還不睡?!彼麊?。聲音低得像自言自語。對方卻聽到了,答道:“睡不著?!?/br>怎么會睡不著?這個問題他不用問出口,就知道答案。他查過資料,知道江行都接受了什么樣的治療。它的效果十分顯著,讓你不會再想著不該想的人,因為占據你腦海的,只會是無止盡的焦慮和惡心。接受這樣治療的患者,是沒有白天與夜晚之分的。第三十七章解脫靜謐的夜,讓江遠有了喘息的力氣。他毫無掩飾地看著江行,看他手肘支在陽臺上,下顎微抬,月輝灑在他的側臉。江行穿的是睡衣,原本就寬松的款式顯得他更加清瘦。江遠很明顯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臟瑟縮了一下。這是他想要的結果嗎?放任自己沉淪于仇恨的深淵,讓自己變得面目全非,讓江行為他受苦?江遠轉開目光,狠狠吸了一口煙。兩個人各自靜默著,卻是前所未有的和諧。等指間的火光逼近,江遠摁滅了煙,吐出一口濁氣。“你走吧?!?/br>江行一怔,轉頭看他。“走吧。繼續留在這里,你會更痛苦?!?/br>江行望著他,目光中映著銀輝,語氣堅定,道:“我不想離開?!?/br>看著他的神情,江遠嗤笑:“為什么不走?舍不得我?”江行放輕呼吸,目光下移:“不是?!?/br>江遠不愿再多說,只是勾起嘴角,露出個諷刺的笑。笑江行,也笑他自己。他沒有再向江行那里看去一眼,而是直接轉身,回了房間。那一天后,江遠重新回到了針對江行的狀態。江源起初還愿意容忍,后來火氣也漸漸壓制不住。他只想有個工作后可以休息的地方,不想處處都是硝煙彌漫的戰場。平凡無奇的一次晚餐,四人吃著碗里的飯,各有所思。劉蕓抿著筷子,余光見到江行只吃著面前的素菜,微皺了下眉,幾番思量,還是拿起公筷,給江行夾了塊紅燒rou,不忍道:“怎么瘦了這么多?多吃些?!?/br>江行垂著眼道謝。江源筷子一頓,心下稍慰。劉蕓又夾了塊魚rou放到江遠碗里,最近江遠臉色不好,讓她有些擔心。江遠卻瞥了眼江行,把那魚rou挑了出來,口上說著“不餓”。劉蕓還未有反應,江源“啪”的一聲摔了筷子。江源本就公務纏身,原以為這會兒家里消停了,卻硬生生被江遠撩起了脾氣。兩人氣紅著臉吼了兩句,一頓晚飯不歡而散。晚上,劉蕓說了自己的想法,江源想著自江行入家門后的爭端,嘆了口氣,同意了。江行去鄉下的事情就這樣被敲定下來。臨走當天,江遠溜進了江行的房間。江遠很清楚,這就是他和江行交叉點,他們因為上一輩的恩怨而糾纏不清,也將會因為他的刻意為之而漸行漸遠。他站在江行的身后,一步步向他走近。江行很快就發現了他,臉上是驚愕的表情。視線對峙中,他提起一個熟練的譏諷的微笑,他用眼睛仔細描畫著江行的神情,口中說著不過腦的傷人的話。他看到江行皺起眉,緊抿著唇,臉上是惡心欲嘔的表情。他發自內心地笑了。就是這樣,徹底厭惡他吧,看到他的臉想到嘔吐就夠了。什么喜歡、什么愛戀,都是虛無縹緲的可笑東西。就從這里開始,以此為交叉點,沿著他們該走的路徑一路走下去,不復相見。江遠臉上笑著,心臟卻止不住地緊縮。他捏住江行的下巴,傾下身,四片唇瓣輕易地就貼在了一起。未等他繼續動作,江行推開了他,捂著喉嚨,對著座椅旁的垃圾桶干嘔。全身的血液急速流動,江遠沉下呼吸,不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