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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血流了滿地。突厥蠻子被阻于沼澤區外,轉而西進攻打西北,甚至連胡酋都率全族進襲,聽到消息的那一日,皇帝難得地興致高昂,攜蕭后共賞秋月,大賜宮人,皇宮之中上上下下,人人和樂,倒似是太平年景又回來了。及至,隕火墜地,天罰突厥。皇宮與前朝,再無寧日。待得災后疫起,滿朝風雨,眼見著大燕這艘百多年的老破船,竟是要沉了,更是人心浮動,惶惶瑟瑟,有許多人心生異志,蠢蠢而動。鬼蜮盈朝,人心險惡。皇帝以雷霆手段換了幾個要臣,又嚴辭斥責邊塞守將,所得的不過是一日比一日更惶急的戰報,或者說,根本不是戰報,而是西北秦國斯條慢理接收領土的通報。“君非亡國之君,臣皆亡國之臣……”周敦喃喃念著,往日陰柔俊美的臉龐早已消瘦得顴骨高凸,仿佛活鬼一般,唯有眼中還有點亢奮的精光,帶來一絲活人氣。“皇后駕到——”門外內侍陰柔地長聲傳報,兩行宮人鱗次櫛比,沉默地魚貫而入。蕭后一身深藍色鑲金的常服,頭戴珠鳳冠,柔聲問道:“皇上,如今……你可有何打算?”周敦抬眼瞪著這些步履矯健,緩緩包圍上來的陌生宮人,臉上浮起一層死灰之色,沒有回答蕭后的問話,而是霍然轉身喊:“……田喜呢!他人呢?!”田內官的干兒子來順僵直地站在宮室的角落里,頭垂得極低,一聲不吭,瑟瑟發顫。“田公公勞苦功高,沒日沒夜地照顧您,我見他太過cao勞,便作主讓他歇下了?!?/br>蕭后鳳眼橫掃,紅唇噏動,說著這等客氣的話,臉上神情不見絲毫變化。“蕭……離珠!來人,來人!侍衛,侍衛!”周敦猛然站起,拔劍四顧,大殿內外靜寂無聲,唯有自己嘶啞的喊聲在宮室中回蕩,他突地大笑起來,笑得涕淚橫流,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手指著蕭離珠,似是看到了什么絕頂滑稽之物,邊喘邊笑,連喘帶笑,道:“你,你這是又,又要弒夫了?果然,最毒不,不過婦人心!哈哈哈!你以為,厲弦,看得上你,還,還能再嫁第三次?哈哈哈哈!他只喜歡帶把的……”蕭后的秀眉微微蹙起,纖手輕擺,低聲道:“皇上癔癥了。讓他好好歇著?!?/br>宮人一擁而上,迅速用絲絹堵住了周敦的嘴,很快將他捆得扎扎實實。柳慶榮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一聲不敢吭,只見華麗的長長裙裾優雅地在眼前緩緩移過,頭頂上傳來蕭后清柔而飄渺的聲音。“柳卿,知道如何善后吧?切莫讓我失望?!?/br>“喏?!?/br>柳慶榮悄悄抬起頭來,正見周敦被倒捆著拖出去,皇帝的一雙眼暴睜著,血絲遍布,死死盯著他,似要瞪出眶來,臉上筋rou抽搐,恨意鋪天蓋地,仿佛要擇人而噬。柳慶榮輕輕閉起眼,默念:“……識時務者方為俊杰?!?/br>西北大秦泰始四年春,燕國蕭后離珠,縛帝rou袒出降,獻降表,愿去國號,甘為臣屬。自此燕亡。同年秋,眾臣勸進,三辭之后,厲弦于長安稱帝,國號大秦,改年太寧,定都長安,大封群臣。仲衡以其軍功冠世敕封冠軍侯,祝刀封建昌侯,其余人等皆有封賞。故燕降人周敦封安樂侯。大秦雖建自草莽,卻朝氣蓬勃,如乳虎嘯谷、朝陽東升,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太寧帝厲弦重修京城南苑莊,以懷故去的太后與長姐。夏日炎炎,南苑莊中卻清涼舒爽,冷泉之畔開出星星點點的紫色白色小花,迎風搖曳,格外可愛。厲弦走到一叢小小的紫花邊,蹲了下來,輕輕撫著薄如蟬翼、形似一個個小鈴當的粉紫花瓣,輕聲道:“阿姐說,這野花叫緬鈴,是緬懷故人的思念才會讓它盛開。她在南苑莊上思念母親,從來不讓仆從們將這些小花鏟去,每到清明,這花便開得格外旺盛。后來,她遇到了一個心怡的君子,既見君子,云胡不喜?她一心一意學著做一個好妻子,全心全意奉上一顆真心,卻不知,你這心中唯有權勢利益的‘君子’,會親手將她和孩子送上黃泉路?!?/br>厲弦站了起來,看著木然呆立在他面前,瘦得似活骷髏一般的男人,輕聲問道:“你悔過嗎?殺了最愛你的人,以致孤苦伶仃一生,斷子絕孫永世?!?/br>男人抬起下巴,僅存著最后的驕傲,一雙眼似是鬼火般精亮,他喃喃道:“悔?!我不悔,我從來沒悔過,我死亦無悔!”“悔什么?!悔著不去爭,不去斗,不去奪?!哈哈哈!若是如此,厲弦,哪里還輪得到你站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我早就被我那群好兄弟們撕得粉身碎骨,血rou無存了!悔?!悔什么?!是她自己愿意的,愿意的!”周敦越說越激動,越說越顛狂,突地跳了起來,撲向厲弦。“嘭!”一聲,被一記重拳砸在鼻梁之上,一頭載倒在地,猶自狂吼:“我知道,我知道孩子沒死!你讓他來見我,讓他來見我!”“你還見這瘋狗作甚?沒得臟了阿姐的喜愛的莊子?!?/br>仲衡皺著眉,有些不解,順手摟住了皇帝媳婦的腰。“……阿姐忌日快到了,這幾天我總睡不好,這一年忙得沒顧上他,也該是了解的時候了?!?/br>厲弦抬頭輕笑,眼中卻不帶一絲笑意。他側臉望著地上螻蟻一般的廢人,清清楚楚地說道:“自你給我阿姐喝下斷腸□□,她和孩子的命都已經被你斷送,你只怕她們不死,又何曾為她們留下過一線生機?”“我知道,他活著,我的孩子一定活著!厲弦,你會后悔的,你會……”周敦嘶聲力竭地吼著,終于癱倒在地。似有一個耳熟悉而溫柔的聲音,輕輕飄過:陌上花開,君可緩緩歸矣。周敦仰望著碧藍的天空,鼻端是粉紫緬鈴的淡淡清香,終有一滴清淚落于塵埃:“我不悔,我不悔……”太寧二年,安樂侯病故于長安。太寧三年,帝初定中原,勵精圖治,虛懷納諫。不但大興文治,并重武功,在穩定中原,安定邊疆之余,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勸課農桑、發展科技,大力培養醫士,更有多種高產寶種選育推廣。短短兩年之間,百姓饑饉消彌,嬰兒大量出生。史稱“太寧之治”。太寧四年,有臣工犯顏直諫,為皇室子息計,勸皇帝廣納后宮,恩澤廣布。被皇帝嚴辭斥退,遠貶邊州。太寧帝曰,吾為上天鐘愛之子,誠以身奉天,不立皇后,不擴后宮。此生勤謹為民,不得再諫。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