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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遠遠的停住了腳步,幾乎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覺。葉雪山規規矩矩的坐在長椅上,衣著無比整潔,干凈的像風景,不像活人。一縷陽光從枝葉中傾瀉下來,照耀了他的短發和眉睫,雪白襯衫的第一個領扣沒有系,半遮半掩的現出鎖骨形狀。從端正的肩膀一路往下,是利落的腰身和修長的雙腿,褲腳和皮鞋之間露出黑色的洋紗襪子,襪子薄薄的,清楚顯出了腳踝的線條。一手攥著一只冰激凌,一手松松的放在大腿上,他正舔得專心致志。一件西裝上衣疊好了放在一旁,上面又橫壓了一把小黑傘。阿南偶爾會來公園散步,因為這里景致好,而且是真的距離他家很近。他也曾希冀著可以在這里再次遇到葉雪山,可只是希冀而已,他自己都不敢當真。沒想到此時此刻,竟然就真的真了!阿南沒有動,靜靜的望著葉雪山。葉雪山的樣子很乖,溫暖軟化了他年輕的心。他觀望,他邁步,一切都是下意識。不知不覺的停在了葉雪山面前,他伸手搶過了對方的冰激凌,送到嘴里咬了一大口,然后歌唱似的發出溫柔聲音:“少爺,好久不見,還認識我嗎?”葉雪山萬沒想到他會驟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登時驚駭的睜大了眼睛:“阿南?!?/br>阿南見他還記得自己,心中就是一陣高興。不料葉雪山隨即向他問道:“阿南,你認識我嗎?”阿南啼笑皆非:“我當然認識你?!?/br>葉雪山搖了搖頭,認真的做了解釋:“阿南,你在很久之前,就認識我嗎?”阿南一愣,忽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居高臨下的看著葉雪山,他反問道:“怎么?你想起什么了?”葉雪山答道:“阿南,我最近總是夢見你?!?/br>阿南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夢見我什么?”葉雪山想了想,似乎不知如何形容:“夢見你……夢見你還是個小孩子,看著我不說話?!?/br>阿南忽然想哭。為了掩飾情緒,他把冰激凌整個兒的塞進嘴里,扭頭望向了來路。幾近艱難的咀嚼吞咽了冰激凌,他轉向葉雪山,含著眼淚低聲說道:“我愛你?!?/br>葉雪山怔怔的看著他,忽然有點害怕。伸手拿起上衣和黑傘,他遲遲疑疑的站了起來,輕聲說道:“你……你不要哭?!?/br>阿南看他仿佛是要走,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本來你是我的!你最慘的時候,只有我肯照顧你;我們相依為命,我們——你就真的全忘記了嗎?”葉雪山后仰著身體,似乎想要躲避。直直的看著阿南的眼睛,他受了驚似的小聲說道:“我、我想回家?!?/br>阿南知道自己是嚇到了他,可是忍無可忍,非說不可。葉雪山說消失就消失,誰知道下次見到他,又要等多久?用力扯過葉雪山的右手,他解開對方的袖扣挽起衣袖。葉雪山的手腕上赫然一道紅痕,而阿南就壓低聲音急道:“看,你看,為什么會有一道疤?為什么會失憶?為什么會夢見我?你怎么不想,怎么不問?”然后他留意到了葉雪山的驚恐神情。悲愴的嘆了口氣,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拉著葉雪山坐回長椅,他低聲說道:“少爺,給你講個故事吧!”阿南也不想太刺激葉雪山,所以把當年的監禁生活一帶而過,只說葉雪山是受了壞人的害,最后和自己一起逃了出來。從那往后,就講得細致了。而葉雪山木然的聽著,只感覺自己和阿南之間隔了一層膜。阿南的語言全都不能置信不可理喻,于是聽到最后他猛然站了起來,滿心反感的說了一句:“我要回家吃飯了?!比缓筮~步就走。阿南當然不能輕易的放了他,他在前面走,阿南就在后面追。葉雪山甩不脫他,索性開跑。哪知剛剛離開公園上了大街,忽有一輛汽車猛然剎住,隨即車門一開,七手八腳伸出來,不由分說的就把他拽進了車里。阿南隨即趕上,話也沒來得及喊出一句,汽車“砰”的一聲關了車門,已然絕塵而去。阿南如今見多識廣,一看這個逮捕方法,便大概猜出了對方的來路。彎腰撿起葉雪山落下的上衣和黑傘,他站在街邊思索片刻,很快有了主意。招來一輛黃包車坐上,他直奔日租界而去。與此同時,天野涼一身便裝,頗為低調的乘車進入了英租界。高橋孝太郎解決不了的事情,還是得由他出馬才行。123、迫顧雄飛得了一上午的清靜,正是心平氣和的等待葉雪山回來吃午飯,沒想到葉雪山久候不歸,天野涼卻是來了。顧雄飛不知道他是怎么找過來的,可是對方既然進門了,自己就不好橫眉冷對。兩人客客氣氣的相對而坐,天野涼滿口閑話,顧雄飛就也陪他談起了近日的天氣。淡而無味的聊了許久,顧雄飛起身叫來一名仆人,讓他先送壺熱茶過來,然后再出門找一找少爺。天野涼聽到這里,微微一笑,開口說道:“顧桑倒是一位很好的兄長?!?/br>顧雄飛坐回原位,隨口答道:“我就只有這么一個弟弟,關照他也是我分內之事,不算什么?!?/br>天野涼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然后輕快的說出一句話來:“那么,請顧桑千萬不要擔心。令弟在我們的手中,是不會受到傷害的?!?/br>顧雄飛登時抬眼望向了他:“你說什么?”天野涼迎著他的目光,笑得意味深長。阿南有個好朋友,人稱小老九。當年小老九被仇家追殺,走投無路之時曾被阿南收留過幾日,后來小老九緩過來了,就把他當成了好兄弟。小老九是靠販勞工發家的,阿南拿出一萬塊錢入了股子,和他一起發起了橫財。在小老九的引薦之下,他又加入青幫,拜了天津衛里一位大流氓做了師父。此師父大號叫做何殿英,年紀也不大,三十多歲,乃是如今城里的特務頭子,橫行跋扈之極。阿南憑著師父和兄弟兩張面子,自認為一定能夠打聽到葉雪山的下落。他看汽車綁人的方法,分明就是特務所為。特務也不是從早到晚總守在憲兵司令部里,各有各的隱秘據點。他接二連三的走了幾處宅院,一無所獲;及至餓著肚子跑到下午,他頂著滿頭大汗又進了一條胡同。數著門牌號走到一扇黑漆院門前,他抬手咣咣的猛敲,一邊敲一邊毫不客氣的嚷道:“開門開門,里面的人都死過去了?”話音落下,院門應聲開了。一名油頭粉面的青年走出來,見了他就是一笑:“阮哥!”阿南不由分說的先擠了進去,然后大汗淋漓的問道:“你們今天抓沒抓人?就在英租界小公園那條街上,是不是你們?”青年斜挎著手槍皮套,笑得搖頭晃腦:“哎喲,阮哥,這可是上頭日本人讓我們逮的,我們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