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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金先生沒有催促,便打算從這三萬塊錢上再生一點錢出來,所以前一陣子就全買了公債,預備小賺一筆?,F在公債正是看漲,讓我就這么把錢全撤出來,我真是不大甘心,可話說回來,我若因此就推三阻四的不還錢,那豈不是成了無賴?”李三爺聽到這里,云里霧里的,所以笑而不語。葉雪山繼續說道:“我沒有別的非分要求,只想請金先生再多寬限幾日。如今已是六月下旬,我在七月中旬之前,必定把錢還清。為了表示我的誠意——”說到這里,他從懷里抽出一只陳舊信封,欠身送到李三爺面前:“我把這里的房契拿出來作為抵押。屆時李三爺若是依然拿不到錢,盡管收房就是?!?/br>李三爺沉吟片刻,倒是有些為難:“這……”葉雪山不等他把話說出,立刻又道:“房子的價值,總要遠遠高出三萬。如今大熱的天氣,我是萬萬不能讓你空跑一趟的;若是你回去無法向金先生交差,那我的責任就更大了。李三爺,我雖然年輕,但是信譽總算還有,等下我們立張字據,再上一道保險。到時我從中發筆小財,還款之時除了利息,再額外加送一千元整,金先生也不吃虧,豈不算是皆大歡喜?”話到這里,偏偏仆人走來送上一張單子,說是郵差剛剛送到的。葉雪山低頭一瞧,不禁大大的出乎意料——原來這是一張取款單子,他掛名的那個機關,居然把本月的薪水從北京匯了過來!把單子往茶幾上一放,他越發笑得歡暢了:“李三爺,你真是有運氣的人,只在我這里坐了不過半個小時,就給我帶來了一筆小小財喜?!?/br>李三爺莫名其妙:“葉少爺,這話是從何說起???”葉雪山答道:“前幾個月,大家兄為我在衙門里掛了個差事,又極力的讓我搬去北京。我在北京住了一個多月,實在無聊,就回了來。沒想到人回了來,薪水也按月的跟了來。這不算是一筆意外的小財嗎?”說完這話,他站了起來:“李三爺,走,我們先出去吃頓午飯。有什么話,吃飽再說?!?/br>李三爺聽他提起“大家兄”,已經肅然起敬,如今又有大餐可吃,更是心花怒放。起身隨著葉雪山走出門去,他坐上烏黑锃亮的汽車,到了高級華麗的飯店。及至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他舒服的心神俱醉,一切問題,都不成問題了。把李三爺快快樂樂的哄走之后,葉雪山愁得直脹肚子,連美食都消化不下了。事到如今,單是指望著從公債上面發橫財,顯然是既不現實、也來不及。房子是一定要保住的,甚至連抵押房產的風聲都要徹底壓??;他不但不能窮,而且連一絲窮氣都不能讓人嗅到。闊少在街上吃燒餅,叫做率性灑脫,陳美情至多調侃他兩句,調侃完了,還要送錢給他??伤粽媸Я碎熒俚纳矸?,那在街上吃燒餅就成了一個悲慘的笑話。一個人若是沒了尊嚴,沒了身份,沒了魅力,別人還憑什么要寵你愛你?憑什么心甘情愿的拿錢給你花?葉雪山想要保留住自己那虛無的資本,可又無能為力,只恨金先生不是金太太或者金小姐。對于女人,他素來很有一套手段;之所以能夠籠絡住吳碧城,也是因為吳碧城從小嬌生慣養,帶了一點女孩氣。可是對于男人,他的辦法就有限了。他總不能捧著一束紅玫瑰去對金先生獻殷勤。葉雪山吃不下晚飯,滿樓里亂轉,想要找點值錢東西去當,然而沒有,母親留下的珠寶首飾早被他當光了。如此熬到午夜時分,他唉聲嘆氣的脫衣上床,恨不能出去綁架吳碧城,勒索一筆巨款回來。不知不覺的沉沉睡去,他在夢里還不安生,仿佛是被人追得緊了,慌里慌張的擠火車要去北京找父親設法?;疖嚿系娜颂嗔?,他掙命似的擠出一身大汗,發狠發到了一定程度,他咬牙切齒,猛的醒了。羊毛毯子纏在身上,的確是讓他出了一身熱汗。睜著眼睛望向黑暗,他忽然感覺十分失落,因為父親已經死了。父親沒死的時候,雖然也不大來,但他總像是有座靠山。母親時而靜靜的哀怨,時而又哭又鬧的發神經;他在最不耐煩的時候,就會盼望父親快出現。父親像是萬靈丹,只要一露面,母親就安靜了。他認為父親對待自己還算不錯,第一次見到顧雄飛時,他對這位大哥頗有好感,也是因為對方看起來很像父親,是個威嚴周正的大個子??上ь櫺埏w每次登門總像是捏著鼻子,還時常居高臨下的嘲諷呵斥他。他碰了幾次壁后,便得了教訓,再不和對方真心親近了。雖然見了面也有說有笑,但只是為了要錢而已。不要白不要,都是父親的兒子,憑什么好處都讓顧雄飛一個人占了?葉雪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也睡不實,起又懶得起。折騰到了天明時分,他終于很不情愿的想起了顧雄飛。顧雄飛侮辱過他。誰都可以侮辱他,唯有顧雄飛不行。他們是兄弟,他們生而平等。惹不起躲得起,他應該永生都不再踏進顧宅一步;可是……可是,顧雄飛有錢。而且,肯為他出錢。中午起床之后,葉雪山往北京顧宅打去了長途電話。顧雄飛不在家里,于是他晚上又打了一次。這回兩人通上話了,他并不提起舊事,只道:“大哥,我明天想回去拿行李?!?/br>顧雄飛顯然是有些吃驚,很疑惑的“哦?”了一聲,隨即卻又鎮定下來:“可以?!?/br>葉雪山不再多說,掛斷電話。獨自在電話機旁呆站了許久,他最后抬起手來,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記耳光:“他媽的廢物!”與此同時,百里之外的顧雄飛,就只是驚訝。葉雪山走了這么久,他已然漸漸淡了那方面的心思,可是冷不防對方一個電話打了回來,倒搞得他又有些心猿意馬,同時也很好奇,不知對方卷土重來,有何用意。8、交易...在一個炎熱的午后,葉雪山獨自進了顧宅的門。顧雄飛近來清閑,不大出門,只在家中避暑。兄弟二人見了面,顧雄飛一邊咯嘣咯嘣嚼著冰塊,一邊隨口問道:“外邊很熱?”葉雪山熱得臉上白里透紅。徑自走到電風扇前,他抬手解開西裝衣扣,同時口中答道:“街上像要下火似的?!?/br>顧雄飛聽了這話,就讓仆人送杯冰鎮汽水過來。葉雪山脫下上衣扯松領帶,雙手扶膝彎下腰去,把一張汗涔涔的面孔湊到電風扇前。疾風掠過潮濕短發,涼爽的讓他閉了眼睛嘆息出聲。顧雄飛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見狀便是欠身敲了敲茶幾邊沿:“你過來坐,當心受風!”葉雪山沒理他,留戀著不肯走。片刻過后,耳邊又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