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警惕。

威儀需要盛大的背景去襯托，睥睨需要無數成就來堆砌，而自信，只要挺起胸膛，保持淡定。

九歌在離灣沉穩的聲音中漸漸找回了妖王沉睡前的感覺，胸中洶涌的火滅得消無聲息。他恭敬地佇立在浴池旁，眼睛只盯著地上有蜷曲紋路的實木地板，好像潛伏在雨林里的蛇一樣，蠢蠢欲動而無聲息。

白色的水汽漸漸彌漫整個房間，給一人一妖蒙上曖昧的紗，靜謐而和諧。

離灣洗得非常仔細，十多天的沙漠生活給他小麥色的身體鍍上了一層不明顯但切實存在的黑灰，熱水將他的皮膚泡得微微發紅，中途還讓九歌換了一次凈水，直到確定自己體表再無泥垢汗漬后，才手軟腳軟的從浴池里爬出來。他略帶茫然地望著屏風下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

白霧中，蛇妖低垂的眼在斗篷下金光閃爍，因為他突然想起一個被他無意間忽略的問題，心底那把火又有往上竄的苗頭。

——“來幫我穿衣服?！?/br>
萬靈醒來后能記得學過的每一種語言，卻從來記不得穿衣服的順序！

離灣面對九歌站在屏風前，張開手臂。他俏皮的黑發被隨意擦了擦，水滴流過發梢落在寬闊的肩膀上，緊實的肌rou緊緊包裹骨骼，在人類的上半身形成一個纖細的倒三角，優雅而充滿力量。

那雙黑色的，極具感染力的眼，正含笑望著剛剛平靜下來就馬上被架上火刑架的蛇妖。

雖然很尷尬，還是要微笑，否則會更加尷尬。

九歌竭力控制自己的眼睛只落在屏風前疊好的衣服上，一件一件將它們展開，按照正確的順序和穿戴方法包裹在那具“可怕”的軀體上。

作為一條餓了一百年的蛇，面前明明擺著最渴望的大餐，卻不得不繃緊肌rou，把自己死死纏在樹枝上，遠遠吐著信子品嘗空氣里的味道。

瞧離灣那看好戲的表情，絕對是該死的野孔雀教唆的，這次睡醒后的萬靈比之前都更加……調皮！

萬靈從沒告訴過他，一開始和他朝夕相對是一件多麼壓抑的事情。一醒來就看見死寂的神殿與長著半顆蛇頭的陰森奴仆，人類能活潑起來才奇怪。

哪怕此刻在溫暖的浴池旁，水波在昏暗的房間里反射出片片光斑，單膝跪地幫離灣系腰帶的蛇妖身上的氣息，依舊陰郁森冷如同古老的陵墓，臣服的姿勢讓處于上位的離灣想起匍匐在地等待進攻的餓獸。

還處在警惕高峰期的人類沒辦法對此視若無睹。

但有著離開神殿獨自在西荒生活的經歷，離灣無疑比之前幾次失憶后的人格都更加自信，富有攻擊性?？粗嘀路种付及l抖，卻很小心的沒有碰到自己一寸皮膚的蛇妖，他意識到，無論他是不是真的萬靈妖王，在達成目的之前，九歌都不會得罪他。

像對待剛剛涂上染料的精美藝術品，九歌一件一件用袍服包裹住小麥色的身體。他展開包裹肩膀的珍珠色大披肩，走到離灣身后準備搭在他身上，這個動作有點像擁抱。離灣突然側過頭低聲在他耳邊道：“你身上有一股潮濕的泥土的味道?！?/br>
太近了！九歌猛然后退一大步，像受驚的蛇，棱角分明的下巴下意識抬起，攻擊的姿勢。但碩大的兜帽幾乎覆蓋了他大半張臉，所以，至少外表上看，他依舊冷酷穩重：“我會更加注意清洗自己?！?/br>
離灣上下打量他片刻，恰到好處的溫柔和疏離：“沒有鏡子嗎？幫我調整一下領子，下次常服不要準備這種高領，不舒服?！?/br>
月白的錦緞大袍十分繁復，四層輕薄的衣料交疊出華美雍容的層次感，每一層都有著精美到堪稱藝術品的手工刺繡，絲線全部來自大妖級別的禽鳥類妖怪。如果某只被挑中取材的鳥妖死亡，這一整套華服都會被永遠鎖在柜子里，或者直接燒掉，因為羽毛是尸體的一部分。

九歌思索著神殿里有多少件高領服飾需要放進柜子的角落，雙手靈活地提起繡著亮紫色玫瑰花的領口，小心地探進脖子與領子的間隙，拉出被壓在下面的柔軟綢緞。

冰冷的手套碰觸在脖子上，離灣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的發現，自己并不反感。哪怕孔雀的接近都能讓他的皮膚上冒出無數小疙瘩，有著半顆蛇腦袋的怪物，居然適應良好。

最后的最后，九歌幫離灣配上劍。

古樸的青銅劍，握在掌心有非常冷硬的觸感，吞口飾有九龍紋樣，劍柄末端系著紫色的如意結，垂下縷縷絲絳。

長安鼎盛時的工藝，失蠟法鑄造，成品玲瓏剔透，有鏤空效果。

離灣難得愣神地望著這把劍，甚至不用□□，他就知道，此劍并未開刃。

“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云，下絕地紀。此劍一出，匡諸侯，天下服矣?！?/br>
天子劍。

很久很久以前，貴族男子弱冠之年皆需親鑄一刃，配至而立方可另鑄更替，直四十不惑之年，解劍不配。

兄弟宗親都請最好的鑄劍大師指導，以珍貴金屬鑄造神兵，只有他，選擇多造禮器的青銅，親手熔煉敲打出一柄無鋒之劍。

使神道，驅禮祭，以德服人，不顯其銳。

“這把劍的劍身上，是不是刻著兩個小篆？”明明就在他手中，卻不想，或者不敢，拔劍出鞘。

“是?！?/br>
離灣吞了口口水：“……萬……靈？”

“是?！?/br>
作者有話要說：　　嚶嚶嚶嚶~~卡文了

最近龍馬看多了，特別想寫rou，根本找不到之前的感覺

謝謝LAN緋雪的地雷，很眼熟的昵稱呢

☆、相思

當天邊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縫隙落在羽毛上，明王妖境每日的演奏大會正式開始。

這里是屬于禽鳥的樂園，樹葉與羽毛鋪滿了地面，悅耳的鳥鳴聲無處不在。

好吧，也不都是那么悅耳，比如明王神殿里已經折磨鄰居們足足一整周的嘹亮且難聽的啼鳴聲。如果那叫聲不是來自明王妖境的王族——孔雀，鄰居們早用枯葉把他的喙綁起來了！

明王妖境的神殿與其說是殿宇，不如說是一顆頂天立地的大樹。這顆神奇的大樹養育了各種千奇百怪的鳥類，那些藏在枝葉間赤紅的圓溜溜的可愛果實能滿足所有生靈的食欲，每一顆果實都有著不同的味道，花朵在不同的時間發芽，不同的光照程度都有可能讓緊緊相鄰的果實擁有截然不同的味道。被進貢給王族的果實，更擁有著神奇的，“映照心靈”的味道。

“……當風拂過翎羽，我知道我將啟程。怎樣的風景將映入我眼，今天的樂曲優美或者尖銳，這些都沒有關系，一步一步，隨著風去看大海和沙漠……”

把用金色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