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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盡,鄭擇仍舊跪在靈前誦經超度,待靳嶸離開的時候,已經守了快一天一夜的鄭擇低頭看著火盆里的灰燼,素來不茍言笑的臉上仍舊沒有什幺表情,他頌完最后一段經書,以手撐著地面起身離開,他走路的動作很狼狽,麻木的腿腳無法邁開步子,但他還是像有什幺急事一樣踉踉蹌蹌的去了城里。靳嶸沒有再管余下的事情,唐了會逐一幫他處理妥當,他忙完衣服的事情就回來繼續陪著斐川,斐川摟著窩在床邊的沙狐一直睡到了傍晚,他這回睡得還算安穩,靳嶸估摸著他快醒了就下樓去拿了準備好的晚飯和湯藥,他上樓之前撞見了進客棧的鄭擇,靳嶸還沒反應過來,鄭擇就從懷里一連掏出了幾袋扎好的油紙包,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轉身就走。全都是小孩子吃得糕點和零嘴,有蒸糕、糖酥和藥糖,還有西域的各種果干,靳嶸雖然摸不清是怎幺回事,但他知道斐川肯定會愛吃這些東西,他也能理解鄭擇曾經的做法是因為什幺,盡管他對鄭擇還抱有最基本的信任,他還是先挨個嘗了一遍,打算等上一會確認東西干凈再拿給斐川吃。靳嶸并不知道鄭擇那天跑遍了整個洛陽城買了很多小孩子玩的東西,單是撥浪鼓就買了三個,鄭擇學著靳嶸那樣給孩子準備了很多東西,這是他表達歉疚的方式,法事做完之后他就主動離開了洛陽,他只身去了靳嶸最不放心的下路,死死盯住了戰戈的動向。靳嶸直到后來才很是遲鈍的覺出來鄭擇對斐川的態度有了明顯的改變,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再見面的時候鄭擇開始喚斐川先生了,他開始以斐先生來代指斐川,而且說得極為恭敬,沒有半分敷衍,幾天下來斐川覺得不好意思,鄭擇就順著他的意思加了個小字,改稱他小斐先生,結果卻弄得靳嶸無端吃起了飛醋。斐川胃口好了一點,至少能吃下清淡的飯菜,唐了讓后廚給他燉了雪梨,斐川素來對水果都是敬而遠之,靳嶸勉強喂他喝了兩口湯他就死活不肯再喝,寧可一晚上都含著藥糖也不愿再多吃一口。斐川臨睡前吃了靳嶸給他的蒸糕,只是小小的一塊,他窩在床里小口小口的吃完,掉下來的碎渣子被沙狐撿了去,他自然是沒吃夠,等伸手再跟靳嶸要的時候,靳嶸卻又變戲法似的端出了溫好的雪梨,硬是要他喝下半碗才能給他一塊。斐川含著藥糖把腮幫子撐得鼓鼓的,他抓著被子想自己躺下,賭氣的動作還險些讓他又咳嗽起來,靳嶸端著瓷碗在床邊守著,男人像是摸透了他的心思一樣,斐川腰上沒有力氣,動作一大就帶著下身疼,他只能狼狽的扶著床柱再次倚上軟墊,靳嶸故意把懷里的蒸糕露出一角,斐川差點被他氣得眼眶發紅,最終還是吐出了嘴里的藥糖又接過了他手里的雪梨。食補往往比藥的作用要好,斐川睡下之后難得的沒有夜咳,靳嶸頭一回挨著他肩并肩的躺在床上,斐川睡熟了就一個勁的往他懷里鉆,他下身不能亂動,靳嶸就護著他的腰盡可能的將他往自己這一側摟,兩個人的體溫將被窩里捂得很暖。靳嶸算下來快要有半個月沒睡過床了,他睡前特意剃了胡子,杵在銅鏡面前仔仔細細的剃干凈了每一根胡茬,他拿手摸了好幾遍,確認不會扎到人了他才敢上床,他緊挨著斐川的身子,少年平穩安逸的呼吸聲自然而然的成了最好催眠,靳嶸幾乎是沾枕頭就睡熟了,他睡得極沉,甚至還有微微的鼾聲。夜里燭火熄了,起先只是臨窗的一根被窗框里滲進來的涼氣吹滅了,桌前的燈盞則是靳嶸睡前忘了換新的蠟燭,斐川渾渾噩噩的睜開眼睛,整間屋子里都是黑黢黢的,他打了個激靈立刻就清醒了過來,鋪天蓋地的黑暗似乎眨眼就能將他吞噬掉。所有的一切都在眨眼之間回到了幼時,四四方方的空間里沒有任何光亮,他只能拼命的去推搡靳嶸,無奈他的力氣太小,靳嶸睡得又死,斐川一連推了幾下都只換來靳嶸越發清晰的鼾聲,他抖著身子試圖下床,虛弱無力的肢體并不能支撐他的動作,冬夜里的風總是像凄厲的嘶鳴,又一陣風卷過街巷,斐川被嚇得抱住了腦袋,他胡亂的蹬開被子想要下床,但靳嶸的腿就是他無法越過的阻礙。靳嶸是被斐川蹬醒的,他一頭霧水的起身,條件反射似的伸手去摟斐川的身子,斐川像是抓救命稻草一樣死死的環著他的脖子,靳嶸咬了自己一口才徹底清醒,他也是這才發現屋里燭火全都滅了,斐川蜷在他懷里被嚇得直抖,一直在用啞得幾乎不可聽聞的聲音讓他去點燈。靳嶸慌忙下地去將燈盞重新點亮,斐川一直掛在他身上不肯下來,等到最后一盞燭火也重新亮起斐川才抽噎著放松了身子,靳嶸將他打橫撈進懷里給他搓著膝彎和小腿,他剛才抱斐川下地沒法給他添衣服,靳嶸生怕凍著他,所以盡管心里滿是疑慮也還是先給他揉搓熱了小腿才輕聲問他到底是怎幺了。聞羽,聞徵,甚至楚戈和謝昀都問過同樣的問題,斐川只是反復承認反復強調自己膽子小,從沒有告訴任何人真正的原委,他抓著靳嶸的衣襟,寬松的衣服被他扯得走了形,露出來幾處淡色的平整的舊傷,他貼著靳嶸結實的胸口用力蹭了兩下,瘦削的肩頸不可控制的聳動了一陣,就當靳嶸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斐川斷斷續續的開了口,他給靳嶸講了一個連他都以為自己已經忘卻的故事。他的母親是正八經的大家閨秀,端莊聰慧,然而即便是出身再高的女子,但凡生下一個雙兒就注定遭人詬病,斐川的父親還算重情,沒有聽從族里長輩的要求休掉發妻,可到底是失去了原先的恩愛。斐川記得他母親一直是一個極為精致的人,她總是打扮的明艷動人,衣料胭脂都用最艷麗的顏色,明明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卻始終漂亮的像是個剛剛二十歲的人。斐川快兩歲的時候,他母親還沒能懷上第二個孩子,斐川生在富貴人家,父親是長房長孫,納幾個妾開枝散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剛過兩歲生辰,父親就娶過門了一個溫婉內秀的妾侍。他記得是一個陰天的上午,母親讓他跟著給他開蒙的先生去小書房,他自己邁著堪堪能跨過門檻的小短腿走過庭院,他走著走著就覺得不對了,領路的丫鬟帶他去了一個從未見過的地方,他啃著手指仰頭想去詢問,可那丫鬟卻直接手忙腳亂的將他鎖進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木箱子里。斐川攥著靳嶸的衣襟往他懷里縮了又縮,像是想要把自己融進他的血骨里來尋求庇護一樣,他用發抖的聲響繼續給靳嶸講著接下來的事情,悶沉的雷雨天,響徹天際的落雷聲,黑暗壓抑的空間,他隨了母親,自幼就很聰穎,他被鎖在箱子里的時候連哭都不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