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最后一趟，奈特有點事不能幫我搬，麻煩芳姐，順便幫奈特朋友搬一點東西?！?/br>
“芳姐，你們那個小車裝得下嗎？要不要叫徐……”馬蕭蕭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又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袁一寰。

袁一寰依然不慌不忙的，偏頭時水鉆耳釘一閃一閃。馬蕭蕭之前還不覺得他有什么特別，被呂芳一說，看著分外明顯，渾身有種非?！幦岬臍赓|。

呂芳說：“叫他干什么？懶蟲估計現在還在睡覺?！?/br>
“哦?！瘪R蕭蕭老老實實點頭。

“我也去，”黎音音打個哈欠，“活動活動筋骨?！?/br>
“穿上，”呂芳把椅背上的另一件外套扔過去，罩在她頭上，“當心著涼?！?/br>
上車時袁一寰拉了門，禮貌地示意馬蕭蕭先進去。

馬蕭蕭有點沮喪，總是輪不到他做紳士。他喜歡反著戴個棒球帽，長不大的小孩一樣。他在車里認真反省了三秒鐘，把帽子摘了，塞進包里，揉揉頭發。

旁邊的袁一寰好像笑了笑。馬蕭蕭想問你笑啥，話到嘴邊，又吞回去，改問：“你們實驗室忙不忙？”

袁一寰說：“忙，秋假出不去，下午還回實驗室?！?/br>
“他比我們辛苦，”呂芳發動車，“拼體力?！?/br>
袁一寰說：“沒有，我也很久不做野外了?！?/br>
馬蕭蕭看看他，又瘦又白，腿很長很細，一點也不像。

袁一寰好像又笑了笑。馬蕭蕭這回有點心虛，沒敢問下去。

車到樓下，馬蕭蕭還沒反應過來，呂芳和黎音音迅速下車，雙雙張開手臂，仿佛擁抱太陽，興高采烈地向門廊奔去。

馬蕭蕭：“……”

袁一寰這回明明白白地笑了。

“她們為啥這么激動？”馬蕭蕭莫名其妙。

“開門開門?！崩枰粢羝炔患按?。

“等等你就知道了?！痹诲咎丸€匙。

門開，呂芳和黎音音猶豫地看著袁一寰。

袁一寰說：“奈特不在?！?/br>
話音未落，兩人哐當哐當狂奔上樓。

馬蕭蕭一頭霧水?？纯撮T廊上，擺了一張搖椅，還吊著兩盆花，私宅就是不一樣。門邊擱著一個寵物用的水碗，但是沒有食物。

“養了什么？”

“，ra，叫做……浣熊，野生的，有時候來喝水?！?/br>
馬蕭蕭恍然大悟，蒂莫西到機場接他時說過這個詞，他一直不知道是什么。

“進去吧，她們兩個估計也變成浣熊了?！?/br>
“啊，忘記論文吧，生活多美好?！崩枰粢魬袘械靥稍谏嘲l上。

“太可惜了，”呂芳用繡花靠墊擋住陽光，歪在另一邊扶手上，“內森要搬走了，以后就沒有沙發了?！?/br>
袁一寰說：“我可以在那邊也擺一個?！?/br>
“但是就沒有這樣的陽臺，也沒有這樣的視野了?！眳畏贾钢涞卮?。

沙發正對著落地窗，窗外建了一個用原木架空的平臺，下面的院子全無修飾，只是一大片草坪，紅色的矮柵欄外就是森林，一覽無余。

在東邊，朝南，望不見大教堂。

“有時候能看到鹿?！痹诲咀叩剿磉?，將窗簾全部拉開。

馬蕭蕭抬手，想撫上玻璃，及時收了回來，說：“很棒?！?/br>
袁一寰說：“也許以后還有機會住在這里?！?/br>
“啊，你們兩個，”黎音音呻吟道，“不要擋住我的陽光?！?/br>
“你住在木桶里嗎？”呂芳用靠墊打她，“你不是要來活動筋骨嗎？”

馬蕭蕭說：“你有東西要收拾嗎……要不要一起搬下去？”

呂芳說：“讓我們再趴一會兒吧，享受這最后的悠閑時光?！?/br>
馬蕭蕭望天。

“沒關系，我都裝好了，”袁一寰指指屋角的兩只收納箱，“房間里還有一點，有興趣可以進來看看?！?/br>
。地質系學生的床頭書。

袁一寰把抽屜的東西裝進包里，又確認了一遍，見馬蕭蕭看著書發呆。

光禿禿的床墊一陷，袁一寰坐在了他旁邊，說：“其實很有趣?！?/br>
馬蕭蕭翻著目錄，白榴石……香花石……尖晶石……

“是的，名字都很美?！?/br>
“你睡覺前看點什么嗎？”

“最近是我外導的一本書，”馬蕭蕭想了想，“說謊或者隱瞞的時候，大腦如何進行加工?！?/br>
“?！痹诲军c點頭。

“對，第二作者就是電視劇顧問實驗室的成員，我也申請過他們那里?！?/br>
“后來呢？”

“要交板凳費，太貴了?！瘪R蕭蕭舉手投降。

“我申請過斯坦福，”袁一寰點頭，“放棄了，同樣的理由?！?/br>
馬蕭蕭突然問：“你看出來我剛才說謊了嗎？”

“沒有?！痹诲疽徽?，搖頭。

馬蕭蕭說：“好吧，這只是一部分理由。對方希望我有臨床經驗，但我沒有，我意志力不強，不太適合做咨詢?！?/br>
袁一寰反問：“那你看出來我剛才說謊了嗎？”

這下換馬蕭蕭怔住了，然而他沒有搖頭。

“我看出來了?！?/br>
沉默。

窗簾是溫暖的淺棕色，大楓葉圖案。窗簾縫隙間透進來細細的光柱，微塵在其中漂浮流轉。袁一寰笑起來，臉色半明半暗，說：“我覺得你可以的?！?/br>
這次他沒有說謊。

“有興趣可以帶回去看?！痹诲菊酒饋?，指指書。

“不用了?！瘪R蕭蕭撓頭。

他把書遞給袁一寰，袁一寰卻不接，說：“拿去，你外導的書也給我一本?！?/br>
馬蕭蕭：“你說真的??？”

袁一寰把書拿過來，往外走。

“假的?！?/br>
兩個文藝女青年終于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沙發，臨走恨不得來個飛吻。

他們幫袁一寰把東西搬到了新家。馬蕭蕭匆匆一瞥，在兩個校區的間隙，很安靜，空氣也不錯，標準化的一居室，然而自帶一些非常文藝的裝飾品，很小的玻璃茶幾和花瓶，臥室墻上掛一排金邊鏡框，嵌著本地藝術市場風格的花卉素描。袁一寰解釋，原先住的是一個做翻譯的師姐，喜歡收拾房間。

倒很適合他。馬蕭蕭想。袁一寰心里大約也住著一個文藝青年，只是被專業所限，施展不開。

不必與地球表面的石頭互相揣測。

最后，他們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奈特。笑容溫和的老太太，頭發梳得極光，一雙靈活的藍眼睛，精干，腰身和胳膊都不盈一握，瘦是中產階級的標志。全名是法文，很拗口，晚到美國的法裔移民，確實有種不一樣的優雅氣質。

奈特的女友卻像個男人，五大三粗，短發，臉上色斑很重，大大咧咧，聲如洪鐘，看上去有點嚇人。馬蕭蕭懷疑她是拉拉，但沒聊幾句，她就從行李包里摸出一只小首飾盒子。

“孩子們，你們看，我收拾東西時找出了這個，”她打開盒子，里面是三枚鉆戒，“我交過九個男朋友，訂過三次婚，然而都沒有成功結婚?！?/br>
馬蕭蕭還好，兩個女孩子卻毛骨悚然，尤其是黎音音，臉色都變了，呂芳一手摟住她，強笑著問：“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