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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在話筒那邊的呼吸聲變得粗重。“你不用回答我,我不想知道,但我要知道另一個明確的答案,我身上,有跟J一樣,相類似的那種東西嗎?那種你想擁有,卻會抗拒的東西嗎?”徐文耀立即說:“沒有?!?/br>“你確定?我覺得我跟J在某種程度上挺像的?!?/br>“對我而言,你們卻是不一樣的,豈止不一樣,簡直南轅北轍。怎么說,就像天平的兩端,他是加重我負罪感的砝碼,但你是平衡這種負罪感的,另一端的砝碼?!毙煳囊朴朴醭鲆豢跉?,說,“你說得沒錯,我終其一生,可能無法遺忘某些東西,不是遺忘的問題,而是有些罪過,嵌入體內,成為呼吸的一部分,再也沒辦法擺脫。我原以為要這樣一直到死,但你給了我另一個可能性?!?/br>隔著大洋,隔著上萬公里,徐文耀的聲音卻清晰有力:“于萱說過,我可能會成為你生命中主干以外的另一個枝椏,所以她竭力要拉攏我們在一起,因為她不能忍受,李天陽成為你的生命中唯一的主干。我現在想說的是,其實,這種可能性是相互的,你是我的繁枝,我也是你的繁枝,有個女孩曾用她高超的天賦預言了這一點,但我們這些凡人,卻要用這么多生活的細節,來印證她說過的話?!?/br>王錚閉上眼,只覺眼眶發熱,心里卻平和安定,他聽見自己說:“快點回來,我想你了?!?/br>第60章王錚過了幾天又被副系主任叫去了一趟,說是已經找好了給他那本書寫序的專家,副系主任把對方的名字一報出,連王錚都嚇了一跳,此人當真如雷貫耳,正是這些年在相關專業內炙手可熱的學界巨擘。副系主任搖頭晃腦,直說找這個人寫序可費了他多大功夫,可言談之間,卻對這種人也不得不賣面子給他而洋洋得意。王錚滿心厭惡,他注視著那個碩大的半禿腦袋頂尖,那高地周圍盡管環繞幾圈毛發,卻仍然不能掩蓋成為不毛之地的現狀,且還有反光不時閃現,給人感覺猶如熬著一鍋肥rou,頂上浮著一層暗啞的油光。他這次學聰明了,既沒有受驚,也沒有拍案而起,他一直蜷縮在沉默里,不時垂下頭,看交疊在膝蓋上的十根手指頭。他安靜地等著,等副系主任的自吹自擂告一段落,才微微笑了笑說,謝謝領導,可是書稿還有幾處需要修改的重要問題,暫時不能交。副系主任因為他態度和順,最重要的是也沒想過溫良恭謙如王錚這種年輕人,會拒絕他的要求。他沒有起疑心,反而安慰了王錚幾句,讓他不要著急,好好改稿,他會幫忙找出版社的朋友再做點營銷,爭取讓這本著作一炮而紅。其間難免又雜七雜八,吹了不少牛皮,終于在教務處的老師找來時,大發慈悲揮手讓王錚先回去。王錚松了口氣,低著頭,慢慢走出了系辦大樓,走到樓前面的花壇邊深深吸了口氣。那日想跑去當面拒絕人的沖動過后,他現在已經冷靜了,明白就算自己堅持的事情是對的,但跟副系主任撕破臉,終究是件得不償失的事。他考上這個學校不容易,進來后,療傷一樣地學習、寫作、教學、參加活動,他早已對這所大學產生了深厚的感情。特別是當初滿心傷痕,孑然一身逃難似的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候,若不是有機緣藏身這所學府里,若不是還有書可讀,有問題可研究,有成就感可以從中獲得,他真不知道自己會被毀到什么程度。不參與學術造假的事情是一種學人該有的原則,可人活在世,堅持自己不是非用戰斗的姿態不可。王錚閉上眼睛,下定決心一樣,邊走邊掏出手機,撥打了幾個電話,在他所有的交際范疇內試圖找出一個解決辦法,但跟幾位老同學聊了聊,才發現問題比想象中的復雜。王錚嘆了口氣,忽然覺得有點憋悶,收了線朝校門走去。這一刻,他感到有些疲累,他在高校度過了成人以后幾乎所有的青春,這里幾乎成為他所最為熟知的社會橫斷面,但過了這么多年,他仍處在這個圈里權力生物鏈中最末端的地方,而且動輒有掣肘,連學生都不如。他也想過也許該求助徐文耀,徐文耀跟他從來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他肯定比自己更有辦法,但王錚忽然對徐文耀的有辦法產生了一種抵觸,這個社會,明規則下套著潛規則,人人都在亂哄哄的想辦法鉆規則的空子,犧牲的,永遠是沒辦法但守規矩的人的利益。王錚想,他也不是要怎么樣,他只是不想參與造假行為,看著自己那么辛苦研究出來的東西平白無故多了個作者,他覺得惡心。他想得出神,連一輛車悄無聲息開到他身邊,他都沒發現,等喇叭聲一響,他才受驚一樣看過去,那是一輛純黑的大眾,車窗慢慢搖下,露出一張男人微笑的臉。王錚一看那張臉,心里就滑過一種生理性的悸動,他停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該回一個微笑,猶猶豫豫,卻引得對方笑得更深,那個人笑容可掬,目光深邃,看著他,滿載的思念和柔情昭然可揭,就如他在用心釀造一壇叫做感情的美酒,單單聞著,已經為之沉醉。多少年前,就是這樣的眼神,讓王錚四肢發軟,心跳加速,什么也不管,只愿沉溺其中而不愿自醒,直到滅頂之災從天而降,他才明白,原來只要動心,這個男人可以對任何人投以這種眼神,可以把曾經對他說過的情話,做過的親密,對別人也如法炮制。王錚有些恍惚,他前一刻正為自己的事犯愁,后一刻卻又看到令自己亂了心神的人,這兩者之間的銜接,實在需要點過渡時間。直到那個男人把車停到一旁樹蔭下,從車上下來走到他跟前,王錚才覺得回過神來,淡淡笑了說:“嗨,天陽,好久不見?!?/br>其實沒多久,不超過半年,但其間王錚經歷過很多,跟母親合解,跟徐文耀在一起,見識了謝春生和J等不同的人的故事,卻也在旁觀他人生活的過程中,領悟自己的人生。等再一次站到這個男人面前,他忽然覺得不再那么心神俱傷,也沒那種撕裂心臟一樣的怨懟和不甘,王錚想,就算他是個老朋友吧,畢竟這輩子,有誰像李天陽一樣見證過自己的青春呢?“是很久不見了,”李天陽笑著看他,聲音一如既往的低醇動聽,“我還想開車進來你們學校,看看能不能夠運氣撞見你,沒想到真碰著了,呵呵?!?/br>“怎么不事先打個電話?”王錚笑了笑說,“來G市出差?”“不算是,”李天陽垂頭笑了下,關切地問:“現在身體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