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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已決,無顏再歸霽山?!?/br>“你……你!”莫可量又氣悶、又傷心、又不解,指著任平生的手指都在發抖,“你這說的什么混賬話!”任平生直挺挺地跪著,莫可量怎么罵他,他的表情也不見絲毫松動。莫可量深吸幾口氣,放緩了語調,像是哄著他一般:“平生,花滿渚的事為師不怪你,你師娘也不會怪你,他連我都騙過,你又怎么能幸免?你先起來,不要讓你師娘為你傷心?!?/br>聞言,任平生輕輕抬起頭,直視著莫可量,那眼神卻古怪而冰冷。“師娘早就傷心過了,”任平生緩緩道,“我把小渚往劍上推的時候,師娘就傷心了?!?/br>“那是仇人!”莫可量喝道。“那師父您呢?”任平生歪了歪頭,出口的話沒有半點溫度,“您就不是仇人了?您要報仇天經地義,花滿渚要報仇,就罪該萬死。師父,我以前只想著要報仇,卻不曾想過為什么會有仇。如今我明白了,仇都是人自己造出來的,如果說誰該殺,誰該死,第一個開始這個循環的人,才最該死?!?/br>任平生頓了頓,接著道:“最開始掀起這一場腥風血雨的人,早就死了。后來的人,一個接一個,不過是做些無謂的掙扎罷了。師父你信么,師娘如果還活著,她就是再恨,也決計不會讓你再去殺了花滿渚?!?/br>莫可量被他這一通胡說八道哽得說不出話來,顫抖了半晌,驟然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了過去。“孽徒!”莫可量猶不解氣,緊接著又是一巴掌,完全沒有控制力道,“混賬!”任平生一聲不吭地接了兩巴掌,莫可量只有一條手臂,兩巴掌都扇在同一處,飛速腫起來的皮膚上血絲清晰可見。“你被花滿渚鬼迷了心竅嗎!他害了你師娘!霽山的冤魂都在天上看著呢!”“那么您能不能告訴我,”任平生直視著莫可量,“江南陸家的地圖,在哪?”莫可量一愣,幾乎怒吼道:“那地圖早就沒了!花滿渚捏造說在我手里,你也信嗎!”任平生捏緊拳頭,咬著牙說道:“師父,你是什么時候發現地圖已經被毀的?”一陣寒意襲來,在任平生的目光下,莫可量破天荒地感到了陌生的敵意。“師娘在上,”任平生不再看他,“平生不會再要求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請師父容我離去,師徒一場,留些念想罷?!?/br>任平生說完,最后叩了一次頭,然后迅速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等莫可量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身前只剩下他愛妻孤零零的牌位,這時節,天色剛剛發亮的時刻,最是冷得驚心。客棧里的小二戰戰兢兢在門口徘徊,不時向路口張望著。今晨起了些霧,等了不知多久,盡頭處終于隱隱綽綽現出一個人影。小二看了看,連忙迎上去:“公子可算回來了!”“如何?”任平生臉上滿是疲倦,但腳步飛快。“照您的吩咐,沒敢請大夫,只是流了那么多血,恐怕……”任平生打斷他,只說了聲“領路”。小二閉上嘴,忙不迭地跑上前,領著任平生往另一個院子去了。推開門那一瞬間,任平生手心都冒了汗。其實不用擔心,杜宇給的藥,必定是可靠的。但不知為何,任平生竟生出恐慌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屋里血腥味很濃,包扎用的藥箱子還在桌上沒收。床上躺著的那個人,除了面色蒼白之外,就如睡著一般,連眉頭微微蹙起的角度都與平時無異,就像他小時候憋了一肚子很無聊的問題,想問又不敢問時的模樣。任平生小心地掀開被子,身上的傷口包扎得很好。他坐下來,輕輕拆開繃帶,重新上了一遍傷藥,才又包好。他動作極慢,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了。他額上出了一層細汗,床上的人卻一點清醒的跡象都沒有。算了算時辰,任平生提筆寫了一封信托小二送出去。拿身上所有的銀子重謝了客棧老板之后,任平生又在房里坐了一會兒。直到遠處隱約響起馬蹄人聲,他才悄然從窗戶退了出去。歐盈策馬而來,李忘貧依然緊緊跟在她身后。他們馬都來不及栓,一躍而下便沖進了客棧。不多時,小二趕了一輛馬車出來,李忘貧抱著人上了馬車,歐盈跟客棧老板說了幾句話,也上了車。輪轂亞亞聲漸行漸遠,任平生盯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再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街上人越來越多,揚州城還像平時一樣繁華熱鬧,做買賣的人、看熱鬧的人、趕路的人,個個忙得要命,以至于當有人從寬闊的主道上策馬而過時,除了讓路時的咒罵,他們都沒工夫抬頭看馬上那個傷心的劍客一眼。☆、第三十章:落盡閑花不見人第三十章落盡閑花不見人歐盈不見了。準確的說,只是不在杜宇眼前了。云水樓的人依然掌握著她的動向,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按時匯報給杜宇。李忘貧這小子一直跟著她,倒也真是個癡情種。杜宇是過后才知道,歐盈把不知道為什么身受重傷的花滿渚救了回來。不過一聽當時的狀況,杜宇心中已經了然。那是云水樓的假死藥,會用在花滿渚身上的人,怕也只有任平生了。揚州城終于還是亂了一陣子。駐南將軍府結黨營私、意圖謀反,皇帝一聲令下,燕家滿門抄斬。不過坊間流言,將軍府料到時限將至,猶存善念,府中下人一并遣散。欽差大人去將軍府拿人的那一天,起了一場大火,燒得半個揚州城的天空都紅了。燕將軍與燕夫人縱火自盡,偌大的駐南將軍府、半壁江山的傳奇,就這么化作了灰燼。所以雖說是滿門抄斬,卻不知最后真的被斬的有幾個燕家人。倒是將軍府的姻親于府,頂著揚州商會當家的名頭,也沒能免于連坐。除了之前因不滿姑母處罰悄悄逃出揚州的獨子之外,竟沒一個幸免的。揚州城里霎時間風起云涌,政商各界群龍無主,很是明爭暗斗了一陣子。等駐南將軍府煙云散盡之后,這滿城繁華又會落于誰家堂前,卻不是攪起這場風雨的人想知道的了。那時候,杜宇沒心思關心任平生如何花滿渚又如何,等聽聞花滿渚傷好后,歐盈竟就這么隨他一個人離去時,才猛然驚覺,歐盈跟以前不一樣了。的確,他心里清楚,這樣的事發生在誰身上都沒辦法還無動于衷,一如從前。十幾年來,杜宇幾乎沒有擔心過歐盈以后會怎么樣,直到這一刻來臨,他才不得不承認,他只是刻意不去想。不去想這個女孩兒,這個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這個他曾最愛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