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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了大灰狼,記得初一去動物園春游陸覺嵐被長頸鹿噴了口水,記得初二陸覺嵐被體育委員騙去跑了三千米;但許曳未必知道拍畢業照的時候寧覺辰廢了多大力氣才換到他邊上,未必知道寧覺辰為了見他一面差點誤了論文答辯,未必知道這張纜車上的照片是什么時候、在哪里拍的。寧覺辰只覺得酸澀難忍,黯然垂下目光,偏過頭正好看見許曳呆呆站在房門口,手上晃了晃,半杯水潑了出來,滴滴答答流到地板上。許曳頭暈目眩、心亂如麻,扁桃體腫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他急促地吞咽了兩下,張了張口卻像啞了一樣不能出聲。一定是因為太想辰辰了,剛剛竟然有一瞬間看錯了……可是那個眼神真的太像了太熟悉了。寧覺辰總是用那樣的眼神看他,許曳直到最近才懂,那是哀傷。他現在每天都能在鏡子里、從自己的眼睛里面看見。寧覺辰也覺得許曳這個眼神很熟悉,就是長久以來他已經習慣的、透過他望向另一個人的眼神。多有意思啊,許曳好像真的喜歡他了。可是太晚了啊。在我不相信你愛我的時候才愛我,在我已經不是我的時候才愛我。太晚了。19我等他原諒我寧覺辰在家耗著,一個月以后再沒有理由不去公司上班。早上他抓著領帶站在穿衣鏡前發呆,他以前經常給許曳系,從來沒給自己系過,擺弄了半天也沒弄明白。徐霆雅走過來抽走他手里的領帶,抬手繞過他的脖頸,手上用力一牽,寧覺辰就被迫低下頭湊近過去。兩個人的額頭幾乎抵在一起,呼吸輕拂在彼此的臉上,徐霆雅身上清甜的香水味直往鼻子里鉆。寧覺辰慌亂地垂下眼神,覺得自己的睫毛都掃到對方睫毛了,他尷尬地推拒著直起身,臉上瞬間就紅透了:“你……你別鬧?!毙祧攀炀毜亟o他打好領帶,笑得有點不自然:“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嗎?”桌上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寧覺辰像獲救了一樣閃身過去接電話,是陳玉紅打來的,她的聲音聽起來焦慮又疲憊:“覺嵐,你來趟醫院嗎?你弟弟……”寧覺辰渾身一凜,腦子里嗡的一下炸開了,他好像被抽干了力氣,幾乎握不住手機。重量全壓在撐在桌上的那只手上,整個人止不住的劇烈發抖,帶得整張桌子都在哐哐作響。徐霆雅明顯被他嚇到了,靠過來拉他的手:“怎么了?”寧覺辰好像沒聽見她說話,兀自摸著墻站直了,雙目失神跌跌撞撞地往門口走。寧覺辰腦中不斷回響著陳玉紅在電話里說的話,腳下綿軟無力,眼前一陣陣發黑?!愑窦t說“寧覺辰”變成植物人了。趕到醫院的時候陳玉紅和陸成雄都在,兩個人都面色凝重。寧覺辰絞著手指啞聲問:“人呢?”陳玉紅抬手往病房里面指了指,寧覺辰覺得自己每一步都夠不到地上,整個人飄在虛空里,好像一步踩錯就要摔得粉身碎骨再也爬不起來。他走過去顫著手輕輕推了一下,門吱一聲打開了。他卻像被死死釘在原地,根本沒有勇氣進去。病房里一片晃眼的白,寧覺辰看到“自己”仰躺在病床上,蒼白虛弱像一抹淡色的影子,寂靜得像是睡著了。身上連著好幾根管子,但是身邊的儀器比上次少了很多,呼吸機也已經撤了。寧覺辰還記得在icu的時候覺得這具身體仿佛一株快要枯死的植物,他真的沒想到會這樣……他在自己失態之前急急退了出來,轉過身踉蹌著逃走了,好像沒有聽見身后陳玉紅在擔心地叫他覺嵐覺嵐,問他怎么了。寧覺辰腦中一片混沌,完全無法思考,行尸走rou一樣全憑本能茫然行走,一路上撞到好幾個人。最后他終于在后門口停下來,隔著玻璃門看到了許曳消瘦的背影。寧覺辰看到他的一瞬間眼淚就唰一下下來了,他自己也說不清這算什么。就是這么久以來一個人太怕太委屈了,看到許曳突然就控制不住了。許曳聽見腳步聲慢慢轉過來,眼神有幾秒鐘恍惚,但是很快就清醒過來。他沒有說話,默默低下頭彈了彈手里的半支煙,細碎的煙灰簌簌飄下來落在腳邊。兩人隔著一道玻璃門各自淚如雨下。過了一會兒許曳把煙頭按滅在垃圾筒上面的煙柜臺里,仿佛終于無法強撐,xiele力氣頹然坐倒在臺階上。寧覺辰一步一頓的走過去,看到許曳臉上全亂七八糟是沒干的淚痕,眼睛里布滿猩紅的血絲,已經沒有新的眼淚流出來。寧覺辰舍不得許曳這樣,看許曳哭他心里就像被一刀刀劃著一樣疼。許曳開心他就開心,許曳難受他就跟著難受,這么多年過去了一點長進也沒有。對許曳的喜歡好像海綿里的水,每次他都以為這次總算耗完了沒有了死心了,可是總會有下次,永遠有下次。寧覺辰想自己現在應該安慰許曳,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能說什么,他連自己都安慰不了。許曳眨眼睛的時候睫毛像撲著翅膀的蝴蝶:“其實第一次搶救的時候醫生就說過了,最好的結果就是植物人?!薄澳恪睂幱X辰半天也沒能憋出一句話來。“已經是最好了,最好了?!痹S曳吐字輕得像氣聲,“你知道嗎,他一直跟著我,追著我,可是我太壞了,從來不停下來不回頭,我知道他總會跟上來的。這次他不會了,他真的是……不要我了?!睂幱X辰手指越絞越緊,指甲全戳進手心里。片刻后,許曳抬起手抹了一把臉,神情惶惑的低聲安慰自己:“可是沒關系的,我把他找回來,我去找他?!睂幱X辰呆了呆,在心中茫然自問:找回來?真的能回來嗎?許曳雙手撐在冰冷的地磚上,用力得指節發白才終于搖搖晃晃站起來,語氣卻出奇的平靜:“覺嵐,你幫我陪他一下,我回去拿點東西馬上就過來?!?/br>初冬的陽光暖融融地灑下來,許曳的背影被映成淺金色,輪廓邊緣漸漸模糊不清,仿佛就要這樣融解在光里。寧覺辰皺眉望著他走遠,許曳現在……就好像那種表面上看著挺好的蘋果,其實里面從核開始已經全爛光了壞完了。許曳說到底一直是少爺脾性,以前跟著奶奶的時候還好一點,高三那年一個人也稀里糊涂過來了,后來和寧覺辰一起了他連被子都沒疊過一次,蘋果都沒削過一個。而現在他整日整日守在病房里,認真地跟著護工徐阿姨學怎么照顧病人:翻身、拍背、吸痰、消毒、鼻飼、擦身、排泄……植物人因為自己不能動,受壓的組織會因為缺血缺氧長出褥瘡,很容易潰爛感染,引發別的病癥,所以每隔兩個小時就要幫助他們來回翻身。許曳第一次看徐阿姨給寧覺辰翻身的時候急得眼里都冒火了:“你能不能輕點??!別把他弄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