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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君的眼睛很好看。眼角是向下的,天生看起來就有些可憐,偏偏眼尾又向上一挑,不難想象笑起來該是什么樣的風情。哪怕是流著淚的模樣,也使人挪不開視線,只是那眼中點起的微光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有可能撲滅,令敖淵胸口微微一悸。“你……騙我……”應周蒼白的唇顫抖著,眨眼時又落下一波guntang的淚來,“你是……”“我不是,”敖淵微嘆了一口氣,“他是我,但我……不是他?!?/br>他并沒有說謊,亦不是因為失去記憶才這樣說。許博淵確實是他,但僅僅是他一魄,是他整個魂魄的十分之一,這十分之一的感情無論有多強烈,都不足以動搖完整的他。更何況那一魄已經被鳳鳴劍所斬斷,與應周的時光都和那凡塵俗事里的二十年回憶一起消散,再也回不來了。他看著應周眼里的光滅了。像被冷水猝然撲滅的燭火,連一顆火星也沒有剩下。“山君,”敖淵平靜道,“逝者已逝,節哀?!?/br>由他來說這句話,無疑是有些諷刺。周圍靜了下來,甚至連朝玲也不再尖叫。無數目光匯聚在他們身上,敖淵本以為應周或許會哭得更兇,或是像剛才一樣,再次爆發情緒對天帝或朝玲出手。然而等了許久,應周都只是靜靜望著他,直到朝玲發出一聲輕笑。她望著應周的眼中充滿了譏諷,譏諷著應周的不自量力。今日之前,她還憂心忡忡,視應周為大敵,不顧天理命數也要殺他。然而此刻,她有天帝的庇佑,亦見到了敖淵對應周的漠然,曾因許博淵而產生的不平昭然褪盡,使她心中舒坦萬分,甚至覺得,失手殺了許博淵是件好事——至少敖淵不會受許博淵那一魄的影響愛上應周,而她,依舊是敖淵的未婚妻子。高座上,天帝發出一聲嘆息。“應周,回不周山去罷,今日之事,吾會當作沒有發生?!?/br>本是朝玲理虧,然而死的是敖淵一魄,既然敖淵都不追究,那應周繼續在此胡攪蠻纏也毫無道理可言。他雖不怕應周,但亦不想與應周撕破臉面,總歸應周鎮守著不周山萬里山川,若他解開人間與妖界的結界,只怕三界又是一場動蕩。應周的眼睫動了動。他緩緩抬起頭來,眼中的淚已經流盡,只剩臉上兩道淚痕,在發紅眼眶下分外清晰。“沒有……發生?”他喃喃重復了一遍。今日發生了那么多事,有哪一件,是可以當作沒有發生?是許璃的設計?還是小白的背叛?亦或是嗣同想要他死?——總不會是,許博淵被朝玲殺了。荒蕪心口仿佛又被人捅了一劍,他扯了扯嘴角,卻發現渾身僵硬,連一個笑也扯不出來。他可以原諒這世上所有的事情,唯獨這一件,絕不可能。轟——!天崩地裂般的巨響自天邊外傳來,大殿劇烈晃動了起來!咔!咔!咔!地面傳來塌陷般的下落,幾乎所有人都踉蹌不穩,文仙們摔成一團,武仙們的驚慌喝聲四下起伏,一片混亂之中,唯有應周與敖淵兩相對立而站。敖淵目露震驚。應周微仰起頭,閉上了眼。他不再哭,亦不再笑。他說:“既然如此,就一起死罷?!?/br>九重天下,大地之上,萬里冰封的不周山川自中央裂開一道萬丈深淵,無數冰凌與雪巖滾滾落下,海水倒灌,掀起巨浪滔天,朝著陸地涌去!鳥獸于山林間竄逃哭泣,為這來臨的末日恐懼哀求,那深淵越來越大,越來越深,從天南至天北,延伸至大地盡頭——“應周!”天帝從高座上驚起,“住手!”不周山是天地的砥柱,應周這是想要與他們同歸于盡嗎?!“快攔住他!”天帝慌亂的聲音驚醒了眾人,武仙們立刻祭出法寶,齊齊指向應周!應周卻突然睜開了眼,目光漠然掃過眾人,最后落在敖淵身上,嘴唇微動了動。那飄渺的希望與不甘讓他軟弱,想要再問一遍,并且祈求能從敖淵口中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接踵而來的現實殘酷如斯,他畏縮了。敖淵漆黑瞳孔爆發出金色光芒,龍吟之聲響徹殿內,圍繞在他周身的金龍向著應周張嘴咆哮。應周要問什么,全部寫在了眼底,哪怕沒有說出口,他亦可以洞悉。“我不是他,即便你毀天滅地,他也回不來了。應周……停手罷?!?/br>然而震動沒有停下。敖淵一聲嘆息,金龍應聲而出——他不想傷應周,但若放任應周繼續,不周山崩,后果不堪設想!他們本就不過三步不到的距離,金龍不過眨眼已經卷起巨大身體,將應周繞在中央,蜷緊之時,應周仰起蒼白的臉,發出了一聲低不可聞的悶哼。他竟然沒有半點反抗!敖淵瞳孔一縮,立刻收手,金龍舒展些微身體,應周全然沒有戒備,徹底放松的姿態令敖淵意識到——他已心如死灰,至欲赴死。胸口襲來一陣強烈的痛楚,敖淵心神巨震,此時此刻突然涌上心頭的哀傷源于何處?是因為許博淵嗎?但許博淵分明已經死了。金龍的身影驟然消失。敖淵向后退了一步,他發現自己無法對應周動手。——哪怕他根本沒有想要傷他。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早起趕車,今天少一點,明兒看看補上頂鍋蓋走第98章第九十八章不到一個眨眼的時間,天崩地裂。武仙們甚至來不及出手,就感到腳下地面不斷向下塌陷,不得不駕云騰空穩住身體,片刻之后,九重天上驟然下起了暴雪!應周單薄身影立在大殿中央,一身血跡如同雪中紅梅,傲然凜冽。即使是最熱烈的顏色,也冷得刺骨鉆心。仙人們面面相覷,他們活得淡泊,實在無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樣的執念,才能令應周心如死灰至此,竟然不惜與他們同歸于盡……高座上的天帝一聲嘆息。他要護著朝玲,亦要護著天地,縱然他不愿與應周為敵,但應周一意孤行,他也不得不出手了。玄甲于身的金色法相自天帝背后展開,額間無瞳之眼望盡眾生,他由高座緩步而下,手持一柄數尺長的烈焰之脊,每走一步,周遭的空氣便巨震一下,仿佛在冰川之上鑿下的一道裂縫,在他的腳步之中越來越大,越來越深,馬上就要將整座冰山一分為二!年輕的仙君們被震得心神具驚,膝蓋一軟忍不住想要跪下;年老一些的更是肝膽俱裂,數十萬年不曾出現的天帝法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