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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肅迥然不同,卻讓夙延川眼神微微發暗。
他掩飾似地清了清嗓子,移開了視線,卻又很快轉了回來,仍舊專注地凝視著她,一面沒話找話般地問道:“阿璟可取了字?”
聲音微微有些沙啞。
顧瑟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他才十四歲不到呢,又不急著支應門庭,哪有這樣早擬字的?!?/p>
夙延川就隨口道:“那到時候,我來為他取個字罷?!?/p>
顧瑟笑道:“殿下也不虧,只是卻要先爭過我外祖父和他的一班老友,個個都是江南名儒,唇槍舌劍起來,一場就辯出一本書……不然殿下以為何以阿璟的師門名分至今都沒有定下來,竟是誰都不肯讓一步呢?!?/p>
她眼波微轉,看著夙延川,笑盈盈地道:“倒是我也沒有取字!可見如今在殿下心里,我都要退上一射之地了?!?/p>
神態十分的嬌憨明麗,讓夙延川微微有些失笑。
他忽然握住了顧瑟搭在欄桿上的那一只手,傾過身來,顧瑟下意識地閉上了眼,額角一點柔暖的觸感一觸而離。
龍涎香的氣息籠住了她。
她在握著她手的那一只掌心的力度里感受到了他的克制和珍惜。
就聽見男人微微含啞的聲音帶著笑意,低沉而溫柔地在她耳邊道:“同一班大儒爭一爭有什么關系,但我可不敢同岳父大人相爭……我覬覦他的掌上明珠,還盼著把岳父大人哄順心了,早早地把這個心肝兒嫁給我,往后朝夕冬夏,歲歲相守……”
“豈在一個字上?!?/p>
他語氣太過溫柔,而氣息又太過灼烈,讓顧瑟忍不住地側過了頭去,將臉埋在了臂彎里。
夙延川看著女孩兒露在衣袖的皺褶間、紅玉一樣快要滴出血來的玲瓏耳廓,喉間溢出愉悅的低笑聲。
第63章
※
“瑟瑟?!?/p>
夙延川撫了撫她的發絲, 低柔地喚她的名字。
顧瑟枕在臂上, 側過臉來看他, 眸子里因為羞澀而泛起的水意尚未褪去,像一汪清透的泉。
夙延川忽然探過臂去,握著她但盈一握的腰,稍稍地用力。
他臂力驚人, 輕易挽得開六、七十石的弓,少女一點輕盈的重量在他掌中宛如一片蝴蝶似的,被他毫不費力地舉了起來。
顧瑟只來得及短促地驚呼了一聲,就已經落進他的懷里。
她跪坐在他的腿上,兩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勉強地支撐起了身體的平衡。
夙延川卻抵著她的額與她對視,一雙眼比星子還要明亮, 滿滿的都是笑意。
“瑟瑟,瑟瑟?!?/p>
他一直喚著她的名字, 聲音又低沉又柔和。
“海寰清宴”的龍涎與沉檀香氣霸道地占領了兩人之間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顧瑟手腳都有些發軟,幾乎承受不住他專注而灼燙的目光, 羽睫撲朔著垂了下去。
預備著吃用和聽傳的內侍、丫鬟們輕手輕腳做事的聲音不知何時徹底地消隱了,耳畔只有風吹花葉的簌簌聲,偶爾響起一、兩聲早蟬的長鳴。
扶在顧瑟腦后的手微微用了一點力,夙延川偏過頭去, 銜住了女孩兒花瓣一般柔軟的唇。
※
顧瑟紅著耳廓和脖頸,一直到坐上外表低調而內飾華麗舒適的馬車,被夙延川一路體貼地送進了家門, 都沒有再看這位眉眼含笑的太子殿下一眼。
顧苒的夫家姜氏再次請了冰人上門議定婚期。
周婚六禮,孝前已走過了納彩、問名、納吉三節。顧家低頭嫁女,不求重聘,姜家抬頭娶媳,卻未免有些氣弱。
當時也是因為兩家還沒有議定聘禮的章程,姜老夫人就過世了,才耽擱了下來。
如今兩家兒女年紀都大了些,姜老爺還是七品的四門博士,顧老太爺卻已經官至尚書左仆射,入政事堂為同平章事,顧苒的姊妹又做了待嫁的太子妃,姜家不免更矮了一頭。
二夫人蔣氏房里的大丫鬟來樵蔭堂告罪,說蔣氏身體不適,太醫叮囑要靜養些時日。
鐘老夫人冷笑道:“不過是個姐兒,還眼看著就要嫁出去了,她都這樣的一點臉面也不肯留?!?/p>
索性就把顧苒的親事托付給了云弗。
云弗也沒有猶豫地接了下來。
顧瑟沒有想到鐘老夫人和蔣氏之間的關系,在風平浪靜之下已經緊繃到了這樣的地步。
她坐在美人榻上,像是閑聊似的拿銀簽子插著梨蕊剝好的葡萄,一面問她:“前些年記得二嬸的家里人就要上京來的,后來不知道是怎么樣了?”
梨蕊笑道:“聽說蔣家的舅爺一心只想讀書,后來落了第,仍舊回鄉去了,統共來府上也不過一、兩回……二夫人心里頭大約也不大爽利,上回出了截留年禮的事,二夫人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
有些微哂。
顧瑟不由問道:“年禮又是怎么回事?”
“二房掌事的mama蔣富家的,原是二夫人的配房,前歲預備給二夫人娘家的年禮的時候,私底下截了半車,充作是被山匪劫走了,卻悄悄地換了銀錢拿去放貸?!?/p>
家生子之間隱秘復雜的關系、消息網絡,加上這件事當時鬧了開來,頗有些聲勢,讓梨蕊說起來頭頭是道,她笑著道:“隔了兩、三個月,那蔣富家的發了昏,看中了大少爺房里的藕清jiejie,要說給她家那個爛酒鬼兒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把這件事情忽地揭了開來?!?/p>
“后來二夫人各打了五十大板,藕清jiejie給攆了出去,不知道落在了哪里,那蔣富家的拿了銀子回來,就在外頭呆了大半年,仍舊在二夫人院子里走動……”
這也太荒唐了些!
蔣氏怎么說也是耕讀之家出身,當日鐘老夫人選的兒媳,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不但和娘家幾乎算得上斷絕了走動,連身邊的仆從都這樣地放縱,這到底是下娘家的面子,還是為了一點銀錢不顧臉面了呢?
顧瑟聽得說不出話來,難以置信地去見了云弗。
云弗卻微微地嘆了口氣。
“你也長大了,將來嫁了出去不在家里,更何況你是要做娘娘的了,這些事原本不必讓你cao心?!?/p>
她看著顧瑟憂慮而沉靜的眸子,安撫地道:“你二嬸是你二叔自己看中的,你二叔又不是承重子孫,只要能把他們的小日子過好,也就行了!”
什么叫“你二叔自己看中的”?
顧瑟敏銳地抓住了這個句子,道:“我記得二叔和二嬸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p>
這該是個問句,但她語氣平緩,更像是陳述。
云弗面上顯出了一點復雜的表情。
顧瑟感受到了母親的抗拒之意,也沒有追問下去,而是提起了另一樁事。
去郁川的那一日她在馬車上半睡半醒地聽了一耳朵,后來又召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