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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的鄭重其事, 讓顧九識心中生出一點難言的預感來。
他斂眉道:“殿下, 您坐?!?/p>
岔開了話題。
夙延川微微笑了笑, 卻在下首的椅子上落了座。
知機的衙役撤去了粗劣的舊茶,換上了新的,就紛紛地退了出去。
顧九識心里有了預兆,就穩穩當當地坐在主座上, 垂下了眼等著夙延川開口。
要說的話一路上在心里已經斟酌過百、八十個來回,夙延川沒有繼續兜圈子,而是開門見山地道:“顧大人,我此行特為求娶令愛而來,還望顧大人允準?!?/p>
顧九識淡淡地道:“臣有兩位女兒,長女年長不馴,次女尚未及笄, 不知殿下想要求哪一個?”
夙延川沒有在意他的冷淡。
顧九識這些年里態度一直十分鮮明,這一次沒有直接拒絕, 已經是夙延川意外之喜了。
他重新站起了身來,道:“我慕顧大人次女多年。她秉性柔善、智識過人, 于當世女子中,都罕有人及。我愛慕她性情、人品,惟愿此生有此一妻,相知相伴, 白首共老?!?/p>
他神色、言辭,都十分的誠懇。
顧九識抬起頭來,注視著他, 面色像是一潭深深的水,看不清深淺虛實。
夙延川微微苦笑。
顧九識,真是一朝良臣、治世能吏。
做君王的遇上這樣的臣子,明君賢臣,相得是福氣。
做女婿的遇到了這樣的岳丈,可真要打疊起千萬般的小心。
他想起女孩兒溫柔專注的眼。
那么信賴、那么深情。
夙延川沉聲道:“顧大人!我知道你一片慈父之心,無論是身份、地位,我都不算是佳婿。但我也有自負,可以護持令愛一生萬人之上、長樂無憂?!?/p>
他懇切地看著顧九識,道:“令愛的胸襟、見識,都不應拘束于后宅方寸之間。她胸懷天下、慈憫眾生,但這樣的氣度,放在任何一個門第,于她都只是折辱和囚牢?!?/p>
夙延川的話擊中了顧九識心中最隱秘、最柔軟的憂慮。
在開原的那幾年,一直協助他整頓府城庶務的顧瑟,對政事、對民生展露出來的驚人敏感,是他的驕傲,也是他的隱痛。
他沉吟不語。
夙延川留意到這沉默。
他提振了精神,又道:“顧大人,我愛慕瑟瑟的最初,就知道她有這樣的心智和胸懷。她愿意為我輔佐,我不勝歡喜,她愿意過世間小娘子的日子,我也愿意盡我所能,為她遮風避雨,辟個盛世太平?!?/p>
他再次鄭重地道:“我立事多年,有所欲、有所不欲。此生若得瑟瑟為妻,但有此一人相伴足矣?!?/p>
他最初說“惟愿此生有此一妻”的時候,顧九識并沒有當做一回事。
這一次,顧九識目光炯炯地看了過來。
夙延川站在地下,身形如柄長槍一般筆挺,肩寬腰窄,目光銳利而明亮,面上是篤定不移的神情。
“有此一人相伴足矣?!鳖櫨抛R輕聲重復。
夙延川道:“便是如此?!?/p>
顧九識冷冷地道:“殿下,君無戲言,臣亦不迫君。您可想好了?!?/p>
夙延川道:“我一生從無輕諾——人生天地之間,但求俯仰無愧而已?!?/p>
他再次躬下了身,道:“世間顏色千萬,不及我心一人。顧大人家宅安寧,當亦知我所想?!?/p>
顧九識垂下了眼,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徐徐地道:“小女是臣愛之所鐘。她自幼嬌憨,不諳人心險惡,臣與內子都惜之不及,許多稚弱不勝之處,只怕并不足以做殿下的良配……”
“往后,就托付與殿下了?!?/p>
他亦站起身,翁婿兩人堂中相對,各自深深一揖。
※
隨著太后萬壽的臨近,帝都內外的道觀、廟宇也紛紛開起了連場的法會,為大燕、為太后、為萬歲、為天下黎民祈福。
更時時有玄妙的“祥瑞”被報上朝廷,得來慶和帝遍地灑金似的賞賜。
萬壽宴設在了擴建竣工大半的上陽宮內。
外臣與命婦在銀臺門就分開了兩路,顧笙、顧瑟、顧莞姊妹跟在按品大妝的老夫人鐘氏和云弗身后,屏聲靜氣地隨著引路的內侍前行。
前后左右都是入宮朝拜的女眷,夫人們身后跟著花一般正當好年齡的小娘子,卻沒有一個敢放松一點,唯恐發出些聲音,在御前失了儀態。
顧崇是二品的尚書左仆射,行中書門下平章事,當朝一等一的實權文官,鐘老夫人誥封郡夫人,云弗亦有郡君品階,顧氏女眷在隊列中的位置十分靠前,顧瑟稍稍抬眼,就看得到走在她們前面一個身位的滎陽公主府眾人。
身材高挑而微微豐腴的秦溪挽著一位老婦人的手臂走在最前列。
她身上有縣主的封爵,因此按品穿了一身寶藍色的禮衣,扶著她手臂的老婦人亦是禮服嚴妝,腳步微微蹣跚,內侍也尊重地放緩了速度,只是穩穩地走著。
顧瑟收回了目光。
本朝后宮不盛,內、外命婦沒有分別賜宴,而是都安排在了蓬萊殿里。
這時節一眾宮妃已經先在皇后的率領下向太后娘娘賀過壽,外命婦們到了殿前,先在內侍的指引下三跪九叩、山呼萬壽,才由宮人引著,分別往不同的座次上入席。
顧瑟就感受到斜下方有一道銳利的視線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她垂下眼,以袖掩面,將茶杯微微沾了沾唇。
抬起頭來的時候,就對上那目光的主人。
她心里默默地數了數座次,那一桌是三品外官的家眷,少女踞坐在席上,她身材嬌小,容貌明艷,但神態十分的矜傲、醒目,幾乎不加掩飾地看著她。
與她四目相對的時候,微微嗤了一聲,別過了眼去。
顧瑟幾乎有些失笑地轉過了頭。
她與顧笙那日不歡而散之后,只在鐘老夫人房中見過兩、三回,彼此都淡淡的,這一回重新坐在一張桌上,也有些涇渭分明的味道。
她沒有去看顧笙,也不知道顧笙一直留意著她,這時輕輕笑了一聲,道:“阿苦當真是奪目,那范氏一眼就瞧中了你?!?/p>
聲音極輕,若不是顧瑟耳目聰敏,幾乎就錯過。
顧瑟微微抬了眼,道:“素昧平生,她卻瞧中我做什么?!?/p>
顧笙抿起了唇,一副笑吟吟的模樣。
顧瑟不耐煩與她猜謎,索性不再說話。
就聽上首的滎陽大長公主笑道:“……要讓臣說,這世間再沒有比太后娘娘更有福氣的婦人了。陛下這樣的孝順,太子爺也這樣的出色,如今太后娘娘竟就只等著太子爺給娘娘生十個、八個的皇孫孫,到時候不知道先抱哪一個才好呢!”
太后就笑道:“罷了,兒大不由娘,咱們喜歡的,爺兒們可不一定喜歡?!?/p>
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