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果此刻這份能夠填補內心空虛的東西可以被稱作‘滿足感’的話。

“破滅和嘆息……能令我愉快嗎？”

正是。如果此刻內心涌動的感情能被稱作‘歡喜’的話。

這時，言峰綺禮終于明白了自身靈魂的正體。

萬物崩壞如此之美。

痛苦的人們如此可愛。

耳邊的慘叫聲如此大快人心。燒焦的遺骸如此可笑。

“……哈哈！”

無法克制到達沸點的感情，綺禮絕望地笑了起來。

這是什么樣的罪惡。自己是多么殘酷的惡魔。

這種被神唾棄的世界，居然充滿了鮮艷的喜悅。

“我算什么？哈哈哈，我算什么??？”

就連揪心的絕望感也是那樣的甘美。綺禮的身體因為狂笑而顫抖。

啊啊，我現在活著——

我真實存在，就在這里——

“為什么這樣扭曲？為什么這樣污穢？我真的是言峰璃正的后代？哈哈哈哈，不可能！這不可能！這算什么??？難道說我的父親居然能生出一條狗嗎??？”

綺禮從一個與自身信念完全相反的地方找到了真理。這一諷刺的結果竟然很痛快。

自己繞了多少彎路，難道都是在做夢嗎？

稱贊善良的珍貴，歌頌神圣的美麗。正因為這樣的真理深信不疑，綺禮才會浪費了二十余年的人生。他根本沒有察覺，自己的本性完全與這樣的真理背道而馳。

看著大笑到精疲力盡呼吸急促的綺禮，吉爾伽美什神色平靜。

言峰綺禮已經完全被他給誤導了。圣杯實現的并不是綺禮的愿望，但英雄王卻引導著綺禮誤解，眼前這幅地獄一般的場景，正是綺禮所期待的。

不過吉爾伽美什也不是全然的欺騙，綺禮的確因為眼前的景象而感到愉悅，這才是他能夠成功誤導綺禮的根本原因。

但是啊，言峰綺禮，已經完全忘記了——又或許是一直都沒有看清過的，自己的初衷。

想要擁有普通人的感情，想要找到生存的目的。

他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最初的愿望了。

綺禮覺得，他終于在充滿了問號的人生中得到了答案，可是光這樣還是遠遠不夠。

他無可辯駁是一個擁有著人類外形的，本性極惡的存在。但哪怕是這樣，他依然堅持著自己的信仰。

若是說‘神’……或者說世間的真理是向善的，那么對于所有靈魂而言‘快樂’才是真理。但現在，他這個違背了世間道義卻得到快樂的靈魂真實存在——既然他存在于這里，那么一定有什么原因需要著他，這才是他存在于此世的目的。

綺禮嘴里念叨著什么，神色逐漸平靜了下來。

“對了，綺禮?！奔獱栙っ朗步K于想起來一件事，“你的養子……”

“什么養子？”綺禮奇怪地反問。

“……”吉爾伽美什微微一怔，旋即大笑了起來，“隨意干涉他人的命運記憶……果然又是那種存在！所以我才最討厭……”

雖然吉爾伽美什沒有把話說全，但是綺禮還是猜到了一些什么。

“我的記憶是不是不全？”

吉爾伽美什懶洋洋地揮揮手：“不全又怎樣？反正就算是我也沒辦法解決那種層次的問題?！?/br>
“那種層次……”綺禮喃喃自語，倒也沒有追問。他再次環顧四周，品味圣杯為他帶來的絕美風景。

雖然使整個街區燃起熊熊烈火的黑泥已經消失了，但是想來根本不足以和總量相比。當那些泥土被全部釋放的時候，眼前又究竟會展現出一副怎樣的地獄圖呢？

綺禮期待著：“此世之惡……”

聽到這個詞語，吉爾伽美什神色奇異地說：“此世之惡已經不存在了?！?/br>
言峰綺禮怔住了。

不存在了？怎么可能！

吉爾伽美什這次倒沒有賣關子：“此世之惡從圣杯中剝離了，現在只剩下了圣杯?！?/br>
“怎么回事，吉爾伽美什？”綺禮神色嚴肅地問。

“你養子干的好事啊，別問我?！?/br>
養子……？

他的記憶里，的確沒有這種存在。但是吉爾伽美什還不至于編出這種謊言來欺騙他，那么……他到底收養了怎樣的一個養子？

為什么……他一點都想不起來？

***

冬木市的救援與重建工作正在展開。

綺禮走在路上，拐彎處一個小孩子跑過來眼看就要撞上來，發現神父的存在后下意識地急剎車卻失去了平衡。畢竟綺禮表面上還是個神父，知道對方沒有威脅性的綺禮自然不可能閃開然后任由對方摔倒，所以只好伸手接住對方。

但是緊接著下一個動作讓綺禮自己都愣住了，好在他反應快，在意識到自己想要做什么的瞬間，停住了起始動作。

小孩子的母親緊跟在后面，看到綺禮后認出了他的身份，歉意地一笑：“神父，很抱歉，孩子調皮了一點?！?/br>
“不會?！本_禮淡淡地回應，然后目送二人遠去。

作者有話要說：

????剛才……自己的動作，是想要將那孩子抱起來？

????這種接住后就抱的條件反射……他到底是在什么情況下養成的??？

????努力回憶了一番，綺禮突然自言自語。

????“……體重還應該再輕一點才對?！?/br>
????***

????“綺禮，千落呢？”遠坂凜奇怪地問道，“怎么不見了？”

????“……什么……？”沒有說完，綺禮就突然明白了什么。千落這個名字……跟言峰連起來念有點熟悉的感覺，是他那個所謂的養子吧？

????綺禮沉默了一下，然后說：“不見了?！?/br>
????“誒？”遠坂凜似乎還沒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冬木市大火之后，他就不見了?！本_禮重復了一下。

????遠坂凜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沒去找他嗎？”

????看到沉默的綺禮，遠坂凜明白了，她沖神父大喊“綺禮你太過分了”就轉身跑了出去。

????吉爾伽美什從里屋走了出來，漫不經心地問：“這才幾天——你遺忘的記憶還沒想起來吧？”

????“……想不起來，但是——”

????綺禮突然頓住了，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綺禮？”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