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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樓內生拉硬拽的帶了出來。臘月天里,宋太太哭得撕心裂肺,赤腳在大雪地上站不住,被日本兵拖著往外走。張兆祥收回目光向后一靠,把自己藏到雨篷里面,心中知道這是出大事了!黃包車夫在前方路口拐了彎,直奔宋宅后方跑去。宋宅樓后帶著個小花園子,開了后門。張兆祥知道宋逸臣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所以自己總要再去試試運氣。黃包車夫邁著大步跑過結著冰殼的馬路——后門門口也站了日本士兵。張兆祥把心一沉,滿頭霧水之余,只知道這是不好了,真不好了!鳳兒也不知道父親跑去了那里。宋太太近來早睡早起,聽到樓下有了響動,便懶洋洋的下樓去瞧。忽然一聲驚叫傳上來,似醒非醒的鳳兒就像受了針刺一樣,猛然坐起來了。翻身爬到窗前向外一望,她看到了滿院子的日本兵。手腳篩糠似的抖起來,她光腳下床,推門就往走廊里跑。父親的臥室房門大開著,床上亂糟糟的留著坐臥痕跡,她知道繼母是下樓去了,可父親又是去了哪里?鳳兒來不及多想,因為奶媽子抱著承之走了過來,臉上青白不定:“大小姐,樓下……”鳳兒愣了一秒鐘,隨即劈手奪過承之,撒腿就往外跑!鳳兒沿著走廊盡頭的小樓梯一路向下,直接拐進一樓靠邊的大廚房里。日本兵一定是已經沿著大樓梯上樓去了,因為女仆的哀嚎聲接二連三的響了起來?;爬锘艔埖拇蜷_窗子跳了出去,鳳兒一手抱著承之,一手堵住承之的小嘴,發了瘋似的沖向后面花園。通往花園的小鐵門是鎖著的,根本無法進入;她不假思索的轉身沖向院子柵欄,也不怕弟弟哭喊了,單手抓了欄桿就要翻去鄰家。能在此地居住的人物,多為中產之家,不會鬧賊,所以黑漆雕花的鐵柵欄并不算高。鳳兒自認是個沒有希望的人了,只求能夠保住承之——弟弟是男孩子,能夠傳宗接代;弟弟的命,比自己的命更有價值!鳳兒生的細胳膊細腿,本來是沒什么力氣的,然而此刻卻是出奇的靈活。承之身上只穿著一件單單薄薄的小絨衣,此刻凍得小臉泛青,哆嗦著哭都哭不出來。鳳兒翻過柵欄之后解開幾粒睡衣紐扣,把弟弟貼rou抱到懷里,又把睡衣下擺扯出來緊緊打了個結——她腰細,這樣一來睡衣前襟成了口袋,就可以把弟弟兜住了。一手托著懷中的弟弟,她還得繼續跑。天太早了,鄰居家里一片漆黑,想必還在睡覺。光腳踏過雪地雜草,她不敢去走大街,只能繼續翻過柵欄前行。身后忽然起了一聲槍響,她回頭望去,就見天邊晨光初現,正是新的一天。怕到極致,反倒不怕了。她心中恍惚起來,氣喘吁吁的翻越柵欄。汗濕的手握住鐵制欄桿,瞬間就被凍住。她在落地之后探頭過去,一邊呵氣一邊硬拽。最后手是得到自由了,然而掌心也被撕下了一層皮去。在翻到第三家院內之時,一名老媽子拎著一筐煤核走到樓后,正是見到了披頭散發的鳳兒,嚇得“哎喲”一聲扔了竹筐。鳳兒停下腳步,望著她輕聲說道:“救命,救命?!?/br>老媽子連連后退幾步,以為這是個瘋子。隨手拿起一把大笤帚,她做出了惡狠狠的嘴臉:“你滾,快滾!要不然我叫人出來打死你!”鳳兒不再多說。抬起血淋淋的右手,她扒了柵欄繼續爬去。正當此時,一聲槍響傳了過來,老媽子登時一怔,拖著笤帚上前兩步,她遲遲疑疑的對著鳳兒的背影問道:“你——你是不是——”鳳兒不再回頭。翻過第四家院子柵欄后,她到了大街。街上還是往昔的情景,然而行人神情都仿佛是有些錯愕——大部分人還是上街見到日本兵后,才得知了租界淪陷的消息。鳳兒不再指望旁人。落地之后略略辨認了方向,她緊緊抱住承之,開始向余公館的方向跑去。人人都以為她是個瘋子,盯著她的赤腳和赤裸出來的一小片胸脯看。承之變成了一塊沉重冰冷的rou,偶爾呀呀叫出幾聲,表示他還活著。鳳兒跑過了三條大街。街上沒人攔她,包括巡邏過去的日本士兵。一個瘋女人而已,攔她做什么?天上飄起了厚重雪花,她沖破了自己呼出的白霧,終于跑到了余公館。這時張兆祥剛剛到家,忽見鳳兒來了,他連忙命人開了大門。鳳兒在他面前,“咕咚”一聲跪了下去。“張叔叔……”她喘得說不出話,兩只手痙攣似的抱著弟弟,已經不能分開:“承之……要凍死了……”張兆祥把鳳兒姐弟送入樓內。鳳兒的手掌腳底幾乎就是血rou模糊。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她只是喘氣。余至瑤匆匆下樓,見張兆祥已經抱了承之站到暖氣旁邊,便蹲下身來扶起鳳兒。鳳兒半睜著眼睛看清了他,口中輕聲說道:“爸爸不見了……阿姨也被抓走了……”余至瑤知道自己慢了一步,無法保住宋家。把僵硬冰冷的鳳兒摟到懷里,他六神無主的嘆了一口氣。真是變天了,現在日本人想抓誰就抓誰,想殺誰就殺誰,連理由都不需要,連借口都不用找。電話鈴忽然響起來,聲音刺耳。張兆祥走過去一手抱著承之,一手拿起話筒:“余公館?!?/br>余至瑤轉向了他,抬手輕輕一擺。張兆祥當即點頭,表示會意:“曹經理,二爺不在家里,剛出去了……好,好,我這就去找二爺……您請先回家吧,這不是硬碰硬的時候……對……對……好的,再會?!?/br>彎腰放下話筒,張兆祥面色凝重的抬起頭來:“二爺,我們的紗廠被日本軍隊強占了?!?/br>余至瑤點了點頭——傾巢之下、豈有完卵。第78章自求多福宋逸臣站在暗處,靜等著前方一隊日本士兵經過。單手插進大衣口袋里,他緊緊握著一把手槍。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樣了,知道也是沒用,也是顧不上。和妻子兒女相比,他現在更擔心余至瑤。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就算兒女沒了,也能再生再養??墒撬荒茉偃ふ矣嘀连?。這個時候去見余至瑤,那就真是要把二爺往火坑里推了!大衣里面就是睡衣,寒風吹透了他那薄薄睡褲,皮鞋里面的赤腳也是凍到疼痛。眼看日本士兵越走越遠,他像鬼魅一樣閃身而出,快步走入長而僻靜的破落胡同中去。馬維元帶著王連山趕到余公館時,余家藥廠也被日本軍方接管去了。余至瑤穿戴整齊,正在家中大打電話。這時電話線路已然恢復暢通,他在和他的英國朋友們講話。馬維元恭恭敬敬的站在旁邊,一聲不吭,直到余至瑤放下了電話,他才輕輕喚了一聲:“二爺?!?/br>余至瑤轉向了他,神情鄭重:“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