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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力度。余至瑤睜大了眼睛,只見這樣一雙手越逼越近,眼看就要觸到了自己的皮膚。受驚似的抬手按住桌邊,他作勢想要起身。不想何殿英驟然伸手抓起桌上餐刀,“咚”的一聲向下釘入桌面——不偏不倚,正是插在余至瑤的手指之間!然后趁著對方那一瞬間的驚呆愕然,他捧住了余至瑤的臉,手很用力,仿佛能夠擠碎對方的腦袋。不由分說的湊上前去,他耳語般的輕聲說道:“二爺,別怕,這回我不咬你?!?/br>余至瑤直視了他的眼睛:“小薄荷,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不要搶,你告訴我,我全給你?!?/br>何殿英聽到這話,抿嘴一笑:“我想要你?!?/br>余至瑤聽到這話,卻是抬起右手摸向懷里。何殿英立刻提防起來:“你干什么?”余至瑤垂下眼簾,從懷中拿出了一張印著櫻花的明信片。把明信片向前放到桌上,他的右手明顯在抖。何殿英扭頭望去,就見那明信片顏色暗淡,四角都磨出了毛糙的圓邊,是不知經過多少摩挲的模樣。放下雙手拿起明信片翻過來,背面的字跡已經模糊,唯有“小薄荷”三字還算清晰,仔細看去,竟是被人用鉛筆輕輕描過。抬眼望向余至瑤,他忽然就笑不出來了。“什么意思?”他問。余至瑤心平氣和的答道:“你變得……越來越不像你了?!?/br>然后他扶著椅背站了起來:“五船棉紗我不要了,再會?!?/br>何殿英愣了一瞬,正要阻攔。哪知余至瑤開口喊了一聲,雅間房門立刻應聲而開,外面傳來整齊回應:“二爺?!?/br>何殿英不是來打架的,當著旁人的面,他捏著那張舊明信片,任憑余至瑤走了出去。不知是過了多久,緊捏著明信片的手指都酸痛起來。如夢初醒似的猛然起身,他跑到窗前向下望去,正好看到余至瑤彎腰上車。車門“砰”的一聲關了上,汽車發動起來,載著余至瑤越行越遠。“我不像我了么?”何殿英狂亂的思索:“我怎么會變得不像了我?我一直都是這樣恩怨分明,我一直都是這樣心狠手辣,我一直都是這樣……這樣愛他?!?/br>想到這里,他忽然又自嘲的冷笑了:“什么愛不愛的!我倒是愛他,可他愛我嗎?愛我就該跟著我,攆不開打不走的跟著我;瞧他跑的比兔子還快,這他媽的叫什么狗屁愛?”思及至此,他轉身幾大步走回桌前坐下。抄起一副干凈刀叉,他豪氣干云的大嚼起來。多好吃的牛排啊,特地要請余至瑤過來嘗嘗,結果打不死的沒有口福,這怨得了誰?余至瑤往紗廠打去電話,命令棉紗以后改走太古碼頭。至于眼前的損失,也只好承擔下來了。事情勉強算是得到了解決。余至瑤坐在家中,繼續籌劃裝病事宜。哪知一夜過后,又有惡信傳來——顧占海被日本憲兵抄家了!第56章逃避顧宅位于華界,余至瑤趕到之時,顧太太正拖著兩個大小子嚎啕——顧家兩個兒子,全都十七八歲長成墻高了,眼里迸出火星子來,要去憲兵隊救父親。顧太太深知去了便是送死,所以一手一個抓著兒子,死也不肯松開。忽見余至瑤來了,她撲上去就要下跪,涕淚漣漣的懇求二爺去救自家丈夫。余至瑤連忙讓人扶起了她,因見她哭得不像樣,就把顧家大兒子叫過來詢問了情況。顧家老大紅頭漲臉的答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今早我爹正在院里打拳,忽然有人敲大門。我爹過去一開門,日本憲兵的槍管子就伸進來了,逼著我爹和他們走。除了日本憲兵,還有中國特務。我問我爹犯了什么罪,他們也不說話,押了人就走!”正當此時,王連山從外面撞了進來,劈頭就嚷:“我聽說師父——”余至瑤沒等他說完,直接轉身命令道:“連山,你快去群英武術社,把社里上下檢查一遍,凡有違禁嫌疑的物品,全部挑出來立刻銷毀。另外,不許你那幫師弟鬧事!”王連山也不知是跑了多遠的路,看著余至瑤只是喘,喘了兩口氣,他忽然反應過來,扭頭向外又沖了出去。余至瑤心中也是六神無主,可是面對著惶惶然的顧家老小,他須得拿出幾分胸有成竹的氣勢來壓陣。強忍著一口氣沒有嘆出來,他告訴顧家兩個兒子:“好好照顧你娘,我這就去想辦法救顧師傅?!?/br>余至瑤離開顧宅。心事沉沉的坐上汽車,他忽然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如果貿然跑去憲兵隊,當然是連根顧占海的毫毛都要不出來;吉澤領事只是個領事,就算敢于熱心幫忙,也沒有影響憲兵隊的能力;或許可以去找井上大佐?想到井上大佐,余至瑤的心抽了一下。井上大佐對于中國人是極度的蔑視,和井上大佐對話,無論怎樣簡短,都是自取其辱。當然,最合適的人選應該是何殿英。但他真是萬萬不想再見對方。不知從何開始,何殿英變成了一根冰涼滴水的皮鞭,追著他抽攆著他打,要不了他的命,可是讓他隔三差五的就要狠狠疼上一下。他疼怕了。思前想后了一番,他讓汽車夫發動汽車,開往井上官邸。井上大佐一臉橫rou,一身肌rou。余至瑤到達之時,大佐正在家里擦拭戰刀。雙方見面,大佐差點一刀把他劈了。刀刃鋒利極了,貼著他的肩膀掠過去,竟是削下一片薄薄的布料。余至瑤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因為心中此刻的情緒不是恐懼,而是憤怒——堂堂的商會主席,就這么被個日本軍官拿刀耍弄。井上大佐滿意的橫刀審視刀刃,同時嘴里說出一句日本話。旁邊的通譯官大聲問道:“你不是生病了嗎?”余至瑤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直接進入正題。他一邊說中國話,通譯官一邊講日本話;還沒等他說完,井上大佐不耐煩的一揮手,同時嘴里吼出一句。通譯官一個立正,轉向余至瑤高聲喝道:“滾出去!”余至瑤愣了一下——多少年了,沒人對他說過“滾”字。隨即他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像發了瘧疾一樣渾身顫抖。血液向上涌入頭臉,他的視野開始變形。耳中漸漸升起轟鳴,他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跋涉,茫然中向著有亮光的地方行進。在官邸門前的臺階上,他摔了一跤。越過兩級臺階跪上水泥地面,他在慌亂中想要站起,然而雙腿發軟,站到一半又跌了下去。車里保鏢連忙沖過來攙他扶他,他沒說話,連滾帶爬的往車里走。這回坐上汽車,他閉上眼睛向后一仰,知道自己是別無選擇了。然而他沒想到,何殿英根本不肯見他。何殿英正在小老九的日式公館里,很閑適的喝茶看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