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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在一顆樹旁,幾十只圓滾滾的白兔子圍在它身邊,大多數都閉著眼睛,睡得正安穩,少數幾只還在拱動。魏無羨走到樹邊,搔了搔小蘋果的驢頭,小蘋果一個激靈,鼻孔噴著粗氣驚醒了,看到魏無羨,正要大喊大叫,扎堆的兔子們也被驚醒了,抖抖長耳,紛紛朝藍忘機那邊蹦去,一團一團,聚在他雪白的靴子邊,繞著他跑來跑去,也不知道在興奮什么。魏無羨牽著小蘋果的韁繩,邊拽邊威脅著它走,兔子們后腿站在地上,人立起來,一條一條地扒在藍忘機腿上,都想往上爬。藍忘機巋然不動。二人走動起來之后,那些白兔便磕磕絆絆跟著這雙白靴子,任魏無羨怎么驅趕也不離開,藍忘機彎腰提起一只抱在臂彎里,臉上冷淡依舊,手上動作卻溫柔,修長的手指搔了搔一只兔子的下巴,那只兔子甩了甩長長的耳朵,扭過頭去,紅寶石般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似乎被搔得愜意極了。魏無羨過去撓,它卻扭開了頭。魏無羨道:“這么嫌棄我,只愛你一個,真是認主的?!?/br>藍忘機看了他一眼,把白兔送到他懷里。魏無羨嘻嘻笑著接了過來,那只兔子在他的臂彎里扭來扭去,奮力掙扎,魏無羨扯扯它的耳朵,道:“不喜歡我?討厭我?你逃啊,再怎么逃也沒法逃掉的,還是乖乖喜歡我吧?!?/br>魏無羨掐著那只兔子逗了一陣,等他們快出云深不知處的大門,才將這只白毛都被他揉得亂糟糟的兔子放了。這些兔子不能繼續跟著了,這才傷心地垂下耳朵,坐在原地,目送主人離去。魏無羨回頭看看,道:“都舍不得你呀,含光君,沒想到你竟然這么討這些小東西的喜歡,你養的時候一定對它們很溫柔細心,我就不行啦?!?/br>藍忘機道:“不行?”魏無羨得意道:“是??!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看到我都轉身就跑?!?/br>藍忘機搖了搖頭,意思太明顯了:一定是魏無羨先作惡了,才不討他們的喜歡。第66章優柔第十四4下了山道,抄隱蔽小路離開云深不知處,漸行漸遠,直到徹底離開姑蘇藍氏門生?;顒拥姆秶?,魏無羨忽然道:“哎呀,我肚子疼?!?/br>藍忘機立即止步,道:“休息,換藥?!?/br>魏無羨道:“不了。我坐上去就好了?!?/br>藍忘機道:“你坐?!?/br>魏無羨苦著臉道:“可是上驢的動作太大了,我怕牽到傷口?!?/br>他傷口早已愈合,這句分明是在耍賴。藍忘機停了下來,轉過身,看了看他,忽然伸手,避開受傷的位置,抱住他的腰,將他輕輕一提,放在了小蘋果的背上。兩人一個騎著驢子,一個走在路旁。魏無羨坐在小蘋果背上,笑得兩眼彎彎。藍忘機道:“怎么?”魏無羨道:“沒怎么?!?/br>像是干了一件小壞事,他心里有點小得意。雖然幼年的事很多他都不記得了,但是有一幕畫面,始終模模糊糊印在他的腦海之中。一條小路,一頭小花驢,三個人。一個黑衣男子把一名白衣女子輕輕一提,抱了起來,放到小花驢的背上,再把一個小小的孩子高高舉起,扛到自己肩頭。他就是那個矮得不到人腿的小孩子。坐上了那黑衣男子的肩頭,一下子變得很高很高,威風凜凜,一會兒抓那男子的頭發,一會兒搓他的臉,雙腿撲騰不止,口里啦啦亂叫。那白衣女子晃晃悠悠地坐在驢背上,看著他們,似乎在笑。那男子則始終默默的,不愛說話,只是把他托了托,讓他坐得更高更穩,一手牽起花驢的繩子。三個人擠在一條小路上,慢慢地朝前走。這是他為數不多的記憶。那是他的爹和娘。魏無羨道:“藍湛,你把繩子牽一牽唄?!?/br>藍忘機道:“為何?”小蘋果很聰明,又不是不會跟在人身后走。魏無羨道:“賞個臉,牽一牽唄?!?/br>雖然依舊不解為什么魏無羨的笑容那么燦爛,藍忘機還是依言把小蘋果的韁繩牽了起來,握在手里。魏無羨自言自語道:“嗯。就差個小的?!?/br>藍忘機道:“什么?”魏無羨竊喜道:“沒什么。藍湛,你真是個好人?!?/br>此去夷陵,分明前途未卜,甚至兇大于吉,魏無羨卻一點兒也緊張不起來,騎著一頭小花驢,前邊有藍忘機牽著繩子引路,滿心都是飄飄然,自在猶如騰云駕霧,只覺得就算現在立即從路旁殺出一堆大小世家,除了煞風景壞人興致,也根本沒什么大不了的。甚至有心情欣賞月色下的野田,還拔出了腰間的竹笛。自然而然地,他吹出了一段旋律。笛音清越,藍忘機的腳步微滯,魏無羨則忽然心頭一亮。他道:“藍湛!我問你,當年在暮溪山屠戮玄武洞底,你唱給我聽的那首歌,到底叫什么名字?”藍忘機看他,道:“為何忽然記起來問這個?!?/br>魏無羨道:“你就說吧,叫什么名字?我好像猜出你是怎么認出我的了?!?/br>大梵山那一夜,他鬼使神差吹出的那支曲調,正是當年暮溪山屠戮玄武洞底,他昏昏沉沉發著低燒時,藍忘機在他身旁輕聲吟唱的那段旋律!藍忘機閉口不語,魏無羨催促道:“說啊,什么曲子?誰作的?”藍忘機道:“我?!?/br>魏無羨道:“你作的?!”藍忘機道:“嗯?!?/br>魏無羨原先以為那曲子是姑蘇藍氏不傳秘曲之類的,孰料如此,又驚又喜,驚的是什么不必說,喜的是什么卻說不清了。他試探道:“你真是這樣認出我的話,就是說——這支曲子,你從沒給其他人聽過?”藍忘機道:“不曾?!?/br>魏無羨一高興,猛地踢了小蘋果一腳。小蘋果憤怒地大叫起來,似乎想尥蹶子把他掀下去,藍忘機眼疾手快地扯緊了繩子。魏無羨摟著小蘋果的脖子,道:“沒事沒事,它就這個脾氣,只會彈這兩下。我們繼續說。那它到底叫什么名字???”藍忘機道:“你覺得?”魏無羨道:“什么叫我覺得?到底有沒有名字?”他心中嘀咕,藍湛莫不是取名和江澄一個風格的吧?不可能!他道:“你是問我意見嗎?我看不如叫……”在精心取的八十多個名字都被藍忘機拒絕之后,魏無羨的興致終于漸漸消減。二人為防走大路撞上搜查的修士,挑的都是偏僻的鄉野小道。行了一日,魏無羨微感疲倦口渴,恰見路旁有一戶農家,藍忘機便勒住了小蘋果。敲門無人應答,再一推,門居然自己開了,院子中央放著一張手工木桌,桌上擺著一盆沒剝完的豆子。土墻邊堆著一個高高稻草垛,插著一只耙子,滿地小雞啄米嘰嘰,跑來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