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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付尚書付林懷接到秦家遞過來的帖子的時候正在書房畫畫,畫的是重陽賞花圖, 正一筆一筆的勾勒著菊花花瓣, 被管事的這么一打岔,瞬間就沒有了心情。畫畫這么風雅的事情,是不能有人來打擾的, 一旦被打擾, 就再也找不到那個調調了。
接過帖子, 付林懷粗略的看了一眼, 對著秦家管事說:“回去跟你家將軍說,我明天下午一定在家等著他。讓他來的時候別忘了之前答應好我的西戎特產,不帶著的話可是不讓進門的?!?/p>
付家和秦家一個文臣一個武將,雖說祖上一起一起跟圣祖打江山,可是交情也不是很深,兩家走的最近的,應該就是前房的管事跟過年的禮單子吧。付家跟秦家,其實誰也不想有兩邊走得近乎的這一天。
送走了秦家管事, 付林懷回到書房拿著帖子又仔細地看了看, 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以后,起身走到靠墻的書柜, 拉開門,從暗格里掏出一個錦盒,輕輕地拂去上面的灰塵。付家的祠堂上一直供著圣祖御賜的丹書鐵券,年年祭祖,付家人都有無上光榮, 可是,付家除了丹書鐵券還有一道密詔,這是除了當家人誰也不知道的秘密。當年,圣祖為了不讓蕭家的后代混進李朝的血脈,下了這道密詔,付尚書輕輕地撫摸著錦盒,嘆了一口氣。
這丹書鐵券聽起來多唬人啊,民間管它叫免死金牌,可是真能免死嗎?這可不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什么事情,不都還是得皇帝說的算嘛。真遇上一個不顧后世評價的任性皇帝,真殺了又如何。罪名這東西,是最不好寫也是最好寫的。
付林懷打開錦盒,蜀錦織就的密詔經過漫長時間的洗滌,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光澤,略微有些暗沉,他小心翼翼地把密詔拿出。
“皇帝敕命,有陳之季,海內橫流,豺狼肆暴。朕投袂發憤,扶翼義師,賴蒼昊降鑒,股肱宣力,又有佐命功臣,共濟艱危。梁并天下,天下大定,此朕之宿志,于斯已畢。余前朝李氏有信、崇二脈不知所之。陳哀帝自縊死,御書曰李氏江山,朕之子孫必奪回。若大梁重回李氏,此朕之罪。魏國公付孟先明識政體,孝悌純篤,可堪重負……”
后面,付林懷已經不想在看下去了。為了史官的那一筆,說的如此冠冕堂皇,其實呢。
自從付林懷從父親那兒知道了這事兒,他就一直覺得圣祖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這天下已經是蕭家的天下了,混進了李氏的血脈又能怎樣,還能翻了天不成?能從姓蕭再改回姓李,這不可能。
付林懷忽然有一個主意,他想明天下午勸勸秦良,這種事情他們還是不要插手了吧,十幾年前,皇帝已經自己處理了一個李家送進來的妃子,又把自己的兒子送進了護國寺,這回,還是就讓皇帝自己處理就好了,他們就不要摻和一腳了。
所以,第二天下午,當秦良秦將軍把事情從頭到到尾說出來以后,付林懷覺得自己仿佛是在聽故事,他萬萬想不到世間上還有這么大膽又神奇的女人。
“秦將軍,這事兒您確定是真的嗎?”付林懷問道。
秦良秦將軍沉重的點點頭,說:“不能說十拿九穩,但是也應該八九不離十?!?/p>
付林懷長嘆一聲,說:“咱倆人私底下,我說句犯忌諱的話,如果我是你,可能早就悄悄地把那位周mama殺了,在看出她不對勁的時候就殺掉?!?/p>
“這是我家宏瑾發現的人,我當時沒在雍郡?!鼻貙④娬f。
“所以啊,我覺得這女人留在后宅挺好的?!备读謶颜f。
秦將軍被付尚書這話弄得沒詞兒了,沉默了很久。
“現在這事兒該怎么辦?這太子要是當了皇帝,這大梁可就真姓李了?!鼻貙④妴柕?。
付林懷琢磨了一會兒,說:“先不要輕舉妄動,我過幾天去王太師家探個話兒。王太師今年九十有六了,過年聽他家里人說有些不好,咱就別上趕著給人家添堵了。你說呢?”
秦將軍是個武將,雖說也是從小讀書識字,但到底還是對這些彎彎繞繞懂得少,他覺得付尚書說的話又有道理又沒道理,可是又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辯駁了,只能撓撓頭,說:“好,那我就聽您的?!?/p>
付家后院,付錦繡跟秦宏瑾倒是聊得挺開心,付錦繡講了自己重陽節在萬壽山糗事,她居然忘了自己還沒有跟蕭建成成親這件事情,抓過他的手就抹清涼膏,太丟人了。秦宏瑾笑了,說:“重陽節那天我倒是看見裕王世子了,就在福安街上,馬車壞了,荷包被偷,吃碗小餛飩沒錢給?!?/p>
付錦繡聽完哈哈大笑,說:“蕭知余這么靦腆又古板的人遇見這種事情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秦宏瑾點點頭,說:“我覺得是,我第一次看見一個男人臉能紅成這樣,而且表情還這么嚴肅。你知道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嗎,那個餛飩攤攤主剛來京城,不懂京城的規矩,非說他是騙子,要拉著他報官去。還好我聽見熱鬧,下去看看,給他付了錢?!?/p>
“你見過蕭知余?”付錦繡在旁邊笑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見過,前些日子面圣的時候。他和舞陽公主在一起,比舞陽公主還容易害羞?!?/p>
“對,裕王世子這點都出了名了。我跟你說,他啊小時候生下來體弱多病,好幾個太醫都說怕活不過十歲。后來,裕王家里一個積年的老mama給出了個主意,說鄉下人給體弱多病的小孩取個賤名兒,這樣好養活,想來想去覺得都不好聽,最后取了個小名兒,叫阿奴。別說,這小名叫開了以后他的身子骨還真慢慢好了起來。喜得裕王妃命府里在他十歲以前,上上下下都叫他阿奴?!?/p>
“阿奴,”秦宏瑾念了一聲,又想到蕭知余的模樣,不由得笑了,說:“還挺般配的名字?!?/p>
“是啊,這小名后來就傳開了。念書的時候,讀史,讀到,楊太后垂簾,與群臣語,猶自稱奴。就被蕭家那群壞小子說他是姑娘名,氣的蕭知余回家跟父母大鬧一場,非要改名字。裕王妃怎么肯,結果他就天天板著個臉,可是本性又是個容易害羞的人,我哥哥小時候跟他一起念過書,回來沒少拿這事兒當笑話給我講?!?/p>
“害羞這毛病好治?!鼻睾觇f,“把他扔秦家軍那群老兵里,不出三天,準保他聽見什么都不臉紅。那群老兵說的話,糙得不行?!?/p>
付錦繡歪著頭想了一下,笑得前仰后合。說:“你太壞了,幸虧這也就是咱倆后院說說,要是傳到蕭知余耳朵里,估計他可能想提刀殺到你家去?!?/p>
“那他可就太忘恩負義了,我又是替他付銀子又是借他馬車的?!鼻睾觇f。
“什么,你還借他馬車了?”付錦繡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