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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所有探子無功而返的有姝已經回到盤龍山的地宮,把自己積累了幾千年的寶物挑揀出來,放進褡褳里,有黃泉水、九陽木、九陰木、彼岸花等。他好歹活了幾千年,不至于連五六百年的大妖都應付不了,但對方卻先一步控制了主子,為防投鼠忌器,還得徐徐圖之。出了地宮,看見滿坑滿谷的野草,他跺跺腳把陸判官傳喚過來,吩咐道,“我剛得了一本藥經,你幫我看看這里面的草藥天坑內可有生長,若是有的話全給我找來?!?/br>陸判官最害怕的就是這位主兒,連忙接過藥經前去搜尋,卻只拿回兩株通體漆黑的野花,一再告罪說自己已經盡力,還請大人莫怪云云。有姝并未怪罪,仔細看了兩眼,頷首道,“膚毒?不錯,正好用得上?!?/br>陸判官心下稍安,誠惶誠恐地把這尊大佛送出天坑,還諂媚萬分地表示:若大人有所差遣,小的必然隨傳隨到。有姝無可無不可地應了,從密道出來后便找到臨近的鄉村,買了一頭小毛爐,溜溜達達往回趕。此時的他并不知道,整個滄州府都因為鬼醫的消失而亂成一團。首先是目睹他呼風喚雨助神龍飛升的百姓,不管身上有病沒病都想往仁心堂里擠,好叫鬼醫大人賜下一枚符箓,回去燒成水喝。哪料仁心堂的匾額明明懸在前方,沖過去卻齊齊撞到墻壁,再要來尋,整個仁心堂竟消失得無影無蹤。邪門,真邪了門了!這些人日日前來神農街轉悠,卻次次無功而返,竟逐漸消去攀附鬼醫大人的妄念,唯余滿心敬畏與狂熱的崇拜。正所謂“小隱隱于山,大隱隱于市”,那些自詡高才而居于鬧市的先賢們簡直與鬼醫大人毫無可比之處,人家硬是把鬧市一角布置成了僻靜山林,叫有心者只能站在遠處徘徊而不能靠近一分。普通百姓退卻之后,又有許多高僧與道士相繼趕來,欲與鬼醫一敘,卻因破解不了仁心堂外的神通,只得悻悻離開。臨走時他們不敢怠慢,一個二個跪在街邊口稱仙長,頗有些高山仰止、望其項背之感。漸漸的,“鬼醫”二字竟成了某種禁語,大伙兒只敢意會,不敢言傳,說起他的種種神異之處,均用“那位”指代。有幸得他醫治的病人至今唯三,一是李狗剩,二是瞎眼老婦,二是吳太守嫡子。李狗剩如今被族里當成了大吉之人,不但免費供他讀書,還專門派了仆役前去照顧,生怕他靠近河岸,再被水鬼抓去當替身。老婦回去后被村里人圍了個水泄不通,均想扒-開她的眼皮看看神龍曾經安眠過的居所,還有人說她福氣大,子孫后代定然有出息。吳太守的嫡子也成了冀州最炙手可熱的人物,每天都有人請他喝酒,然后拐彎抹角地詢問鬼醫治病的經過。吳子軒不敢妄議鬼醫之事,常常輕描淡寫地帶過,卻越發令眾人心向往之,而鬼醫與周妙音設下的賭局也成了兩江地區最受矚目的盛事。誰若有幸被周妙音推介給鬼醫救治,那簡直是祖墳冒青煙了,既然仁心堂不得其門而入,去周氏醫館好歹還能碰些運氣。于是近段日子,得了疑難雜癥的病人全往周氏醫館跑,剛坐下來答了兩句話就火急火燎地道,“周大夫,我這病你治不了,不如讓那位大人來試試吧?”周妙音脾氣再好也難免被氣得肝疼,卻也并不與病人爭吵,該開藥的開藥,該打針的打針,該動刀的動刀。有空間靈泉在,又有上輩子積攢了幾十年的豐富經驗與精湛技藝,普通病癥她幾乎都能治,但也只是普通病癥而已,遇上老婦那種情況便只能抓瞎。現在的她正處于三觀與信念同時被摧毀又同時再重建的過程,一身傲骨與自信也被打擊得七零八落,所幸宋掌柜莫名消失幾天,才給了她喘息的機會,而且周氏醫館的生意不見蕭條,反而更為興隆,倒也因禍得福。哪怕這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怕他們只是把自己當做接近宋掌柜的跳板,只要進入醫館大門,周妙音就會想方設法地把他們留下,然后重新樹立自己的名望。這樣做并非為了逐利,而是一種自我肯定的方式,否則早晚有一天她會瘋掉。周氏醫館的學徒們也心浮氣躁了幾天,無不暗自懊悔當初怎么不去仁心堂求聘。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瞅瞅人家李狗蛋,如今已成了滄州府家喻戶曉的人物,莫說街坊鄰居日日討好,就連烏衣巷的權貴們都請他吃過幾回飯,只為打聽那位大人的喜好。不過他倒也乖覺,一個字兒沒敢多說,反而叫人高看一眼。曾經堵著宋掌柜謾罵羞辱,甚至拿著掃帚追打的跑堂伙計一夜之間急出滿嘴燎泡,逮著人就問,“你說若是得罪了神仙,會不會遭天譴?”這話旁人哪里敢答,連忙甩開他匆匆離去,仿佛害怕沾了晦氣一般。跑堂伙計無法,只得趁夜摸-到仁心堂門前磕頭,接連磕了三天,發現眼皮底下的磚縫里竟長出一叢翠綠的野草,還當神仙顯靈,連忙拔回去煎成藥水喝,第二天起床,所有燎泡就都痊愈了。他十分激動,把這事當成了不得的事跡四處宣揚,鬧得學徒們越發心浮氣躁,連醫術都不耐煩學了。周妙音把人找來,一再告訴他那是心理作用,并非所謂的“神仙顯靈”,二人正在爭吵,卻聽門外傳來一陣啼哭聲。“王夫人,王,王公子?”周妙音滿臉愕然,竟不敢與眼前的人相認。只見剛康復出院的王公子,卻在短短的三天內再次瘦脫了形,且這次比上次更嚴重,不但皮膚變成青紫色,兩顆眼球也脫出眼眶,其上覆滿赤紅血絲,看著極為可怖。他推開左右攙扶自己的丫鬟,撲到周妙音身上,聲嘶力竭地喊道,“我要吃的,快給我吃的!不對,我不要吃的,我要喝水,周大夫給我端來的水最好喝,趕緊給我,給我??!”周妙音尚且來不及反應,就見王公子似乎聞到什么,一面抽-動鼻頭一面在她身上摸索,最后握緊她右手,一口咬下去,狂喜地呢喃道,“就是這個味兒,就是這個味兒!”周妙音指頭差點被咬斷,在眾人的拉扯下好不容易脫困,駭然詢問,“王夫人,令公子怎么了?才三天而已,怎會變成這樣?”她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一個正常體重的人如何會在三天的時間里瘦成骨架。王夫人勃然大怒,“你是大夫,你還有臉問我?當初是你口口聲聲說我兒得的是暴食癥,只需調理半月就好,結果他剛出院回家就開始喊餓,吃再多東西都填不飽肚子,反倒越吃越瘦,越吃越瘦,還說唯有喝你端給他的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