懇：“說那魔頭的臉?！?/br>
那魔頭：“……”

歐陽鶴遞拜帖，只帶了兩個人。大弟子俞青軒，小女兒歐陽依人。他特地只帶了兩個。因為天機門喜好清凈，不愛受人打擾。這點，就算是歐陽鶴，也要顧忌的。因為天機門不但在江湖上的地位頗高，且祖師一輩，出過幾位特別的人，為朝堂效過力。這也是它能多年來獨立于世的一個原因罷。

俞青軒日后是接管武林盟的人，若能得天機門長老青睞，好處只多不少。至于歐陽依人，他是不指望這個女兒能如何，只求太平無事，便也罷了。

門童接過拜帖，只看了一下，便還了回去。

“祖師父近日不見客?！?/br>
他口氣客氣，面色卻十分倨傲。

俞青軒道：“我們早就與門主寫過信。他知道我們要來?！?/br>
門童聞言，將他又認認真真打量了一遍。俞青軒暗想，這下你還不進去通報。他偷偷看了眼師父，卻發現歐陽鶴的臉色說不上好。

下一刻。門童便微微一笑：“這位哥哥長得高大，人話卻有些聽不懂?！?/br>
俞青軒瞬間勃然大怒。不用他出手，一旁的歐陽依人亦忍不得一個不過十來歲的孩子目中無人，她這些天均被壓下的秀水芙蓉劍終于出鞘。怒道：“小子太過無禮！”

說罷。一劍挑去。

門童動也未動。

可下一瞬，歐陽依人便覺眼前一花，不知何時，秀水芙蓉劍竟回了鞘里。她大驚失色。俞青軒自然不能任由師妹被人欺凌，長劍一挽就要出手。不料肩膀被人牢牢牽制住。

歐陽鶴沉聲道：“夠了?！?/br>
歐陽依人還待再說，卻被歐陽鶴一個眼神逼退，只能閉上嘴低下頭。

門童面不改色，聲音依然十分清朗：“若三位玩夠了，便早些下山。天冷，不好走?！?/br>
這便是天機門。

歐陽鶴心中嘆了口氣。天機門給了他一個下馬威，他只能受著。這江湖上的事，任由你站得再高，也只有人比你更高。越是站得高，就越要會忍氣吞聲的。他一生武功卓越，唯有老對頭鳳綺生與他一戰?？珊抻崆嘬幇俳滩怀善?，這么多弟子竟無人能用。若他百年之后，武林盟如何與鳳綺生相抗。莫非他到這年紀，還得再重新培養起接班人么？

歐陽鶴拱手，沉聲笑道：“老夫徒弟和女兒不爭氣，得小友教導一番，感激不盡了?！?/br>
他將羞辱當成教導，當真好氣量。

歐陽依人不可置信道：“爹！”

總算俞青軒認清了形勢，一把按住師妹肩頭，雖面色難看，卻也還是抱拳低頭了。

門童這才重新抬頭，看了他們三人一眼。退開身，算是請他們進去。

山底下，鳳綺生望著遙遙矗進云端的五儀山，嘴角噙笑，顯然心情很好。周向乾免不了心中有些擔心：“不知師父他們此行是否順利，聽說天機門很難相處?！?/br>
鳳綺生道：“你知道天機門為何不屬于武林盟么？”

周向乾遲疑道：“因為它離得遠？”

鳳綺生搖頭：“天機門功法奇特，形同道教一派。百年多來，除卻有三位前輩出世，其余人等，皆不得入武林江湖?！?/br>
周向乾道：“我知道一位，冠華蓮生?！?/br>
冠華蓮生的年紀，要比歐陽鶴還要大。如今在世與否，就不好說了。只聽說他當年武功，堪稱第一，無人稱第二。武功練到極致處，青年白發，一劍一挑蓮，令對手毫無還擊之力。

鳳綺生點頭，說：“確實，冠華蓮生的名號最響。為世人所知。還有兩位你們不知道，是因為，一位進了朝堂，成了先□□的老師。一位出了西關成了一個祭師?！?/br>
三人均出天機門，命運卻如此不同?？梢娞鞕C門教學功法，包羅萬象。歐陽鶴若有求而來，且不論他所求為何，鳳綺生都不覺得他能討到任何好處。這如何不讓他愉快呢？

他忽然朝周向乾道：“天機門如此絕學，歐陽鶴卻只帶了俞青軒前往。你不介意？”

周向乾當然介意。他介意得不得了?？尚氖仑M非是這么容易就被戳穿的。

周向乾正欲開口。

鳳綺生已經轉過了頭：“不必說謊?！?/br>
周向乾：“……”

鳳綺生淡淡道：“也不必罵我?！?/br>
周向乾瞪起了眼。

教主無聲一笑。他倒不稀得讀心術。只是教主任教主這么多年，總是有理由的。不然如何將趙青他們治得服服貼貼。他只說：“我若說與你同去天機門，你去不去?！?/br>
那里有武功絕學。有天地萬象。有你所不能想象的未來。周向乾往遠處看去。天上飄下了雪花，蓋住了云峰。他心中一動，目光堅定道：“去?！?/br>
這自然是常人所不能抗拒的誘惑了。

第14章狼入羊口（六）

若一人前往，五儀山再高再陡，亦不過輕功兩三縱。周向乾固然武功不及歐陽鶴，上個山還是毫無問題的?？扇缃駧е粋€不會武功的人，速度自然比平時要慢許多。

他正背著鳳綺生。

馬原被鳳綺生勸說留在了山下。

“人太多不好帶。周師兄也沒長出翅膀來?！兵P綺生一本正經道，“何況連你也走了。山下若有甚么事，我們無人接應。寒單衣必然也想聽旁的消息的?！?/br>
教主已經發現了，用寒單衣當秤砣，十分有效。

果然馬原覺得身負使命重大，十分樂意地留了下來。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武林盟混這么久的。

周向乾欲攜鳳綺生臨去時，旁邊弟子問他：“周師兄，你要去往何處？”

周向乾面不改色：“我去接應師父?！?/br>
那名弟子便看了看鳳綺生：“他也去？”

鳳綺生在一旁，用一種很復雜的眼神望著那名弟子。直望得對方毛骨悚然。這才嘆了口氣，深沉道：“我不必多說。你懂得?！?/br>
被盯得站立難安的弟子神色一下變得十分復雜，他仿佛忽然知道了甚么莫大的秘密，這令只能在盟內掃掃臺階傳傳拜帖的他一下覺得自己高大起來。搖身一變，肩負重任。

于是他鄭重道：“我懂得?！?/br>
鳳綺生目光之中滿懷感激，拍拍他肩膀，大步離去，不再回頭了。

徒留身后弟子動容道：“歐陽師弟，保重?！?/br>
風蕭兮，易水寒。蒼山覆雪，云霧縹緲，哪堪別離，只影向誰去。

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余的周向乾：“……”

過后他忍不住問鳳綺生：“他懂了甚么？”

鳳綺生忙著找路：“我怎么知道?！?/br>
周向乾不可置信道：“不是你說你懂得？”

鳳綺生有些不耐煩：“我說我懂得他就真懂了。我都不懂我懂甚么哪知道他懂甚么?！?/br>
教主理直氣壯道：“胡謅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