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想跟您談談，您現在方便嗎？”

梁宰平心里迅速猜測了一圈，滿面和氣沖他招手：“進來吧?！?/br>
梁習蔭進了門又轉身去關門，聽到浴室里有聲響便下意識的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要等爸爸一起談嗎？”梁宰平問。

梁習蔭搖頭，站在梁宰平身側，又不作聲。

梁宰平摸他的頭：“怎么了？有什么話不妨跟爺爺直說，咱們一家人，沒什么好遮掩的?！?/br>
“您不必為了我去見太奶奶?！?/br>
梁宰平心一沉，裝作沒聽清，問：“你說什么？”

梁習蔭鄭重其事的大聲說：“我知道您是因為我才答應姑奶奶去見太奶奶的，我想跟您說，您沒必要這么做?！?/br>
浴室里的水聲一下子停住了。

梁宰平不免心驚，梁習蔭太聰明懂事，這出乎他的意料，一時間也摸不準是好是壞，只是看他小臉，和藹的笑著問：“怎么會這么想？爺爺并不是因為你才決定去看太奶奶的啊，太奶奶是爺爺的mama，她永遠都是爺爺的mama，可能她表現得好像根本不愛爺爺，但在她的心里，爺爺一直都是她的孩子?！?/br>
“那她為什么不要你？”

“……她沒有不要爺爺，只是不能住在一起，爺爺沒有爸爸，就像你沒有mama一樣。太奶奶看見爺爺會很痛苦?！?/br>
“我跟您不一樣，爸爸很愛我，您想得有點兒多，我不恨爸爸，我是他唯一的血親，是他最親的人?！?/br>
梁宰平收了笑看他，梁習蔭竟也不躲避，祖孫倆就這么僵持對視著，直到梁宰平低沉問了一句：“你就非得這么戳爺爺的心肺嗎？”

梁習蔭立刻低下了頭：“對不起……”

“出去吧?！?/br>
梁悅聽著外頭沒了聲音，才拉開浴室的門，只見梁宰平坐在搖椅上，手掌擦臉似乎夢醒，看見他出來，說了一句意義不明的話：“他真的長大了，這么快?！?/br>
說罷自顧自低低笑，像是很苦，又像是放了一樁大心事似的輕松。

遠行的機票一共四張，梁宰平連同梁習蔭那份也算在內了，他的意思是全家就當是歐洲半月游吧，也是少有機會這樣出去。

最高興的是梁卻思，只是她完全不知道梁宰平肯走這一趟的真正原因。

梁悅找了個單獨跟兒子下棋的時候，跟他說：“不要小瞧你爺爺，你不是他的對手?！?/br>
梁習蔭發現父親知道自己的心思，一下子就臉紅了，余下的棋子亂了章法。

梁悅心里很擔心他會傷害梁宰平，梁宰平的教育里從來就沒有教他要尊敬愛護爺爺，梁習蔭對梁宰平的敬畏會隨著他年紀的增長慢慢的消退，梁悅不想看到有一天，梁習蔭為了骨rou親情而傷害那個可憐的老家伙。

“我跟你爺爺，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四十年，他把我當成親生兒子，他對我的好，是你不能想象的，千萬不要試圖向他證明我和你更親密，這樣很危險，我怕我保護不了你?！?/br>
“是……”

“不要嘴上應了，心里卻唱反調，你爺爺雖然變態，但他沒有什么地方對不起你的，他供你吃穿，教你懂事明理，從前我們處的不好，他絞盡腦汁培養我們父子感情，相比起來他更像你爸爸?！?/br>
“爺爺是好，就是他不像您那樣愛我?！?/br>
梁悅拈著一枚白子笑看他：“臭美，你怎么知道我愛你？”

梁習蔭跟著笑，叫了一聲爸爸。

梁悅直起腰看向院子，夕陽已經全部落下，夏日的黃昏悶熱不堪，那個給草木澆水的花甲老人，他的頭發斑駁，即使腰背依然挺拔，從背影里依舊看得出滄桑來了，他舉著水管在丹桂樹下專心澆著水，動作緩慢優雅，仿佛天地間就只一人一樹而已。

梁悅又看了一眼低頭琢磨棋局的兒子，心里對梁宰平說了一聲謝謝。

——完

第50章番外

凌晨四點，梁悅被梁宰平吵醒了，老爺子已經穿戴整齊了。

梁悅一下子坐了起來：“爸爸，你做什么？”

梁宰平說：“你睡吧，我上班去了?！?/br>
梁悅趕緊起來拉他：“時間還早呢，才四點，八點才上班呢?！?/br>
“爸爸要早點去?！?/br>
“那再一會兒，六點鐘，我跟你一塊兒去好嗎？”

梁宰平想了想，說：“六點鐘？”

“對，六點鐘?！?/br>
“那好吧?！崩蠣斪颖徽f服了。

梁悅終于松了口氣，幫他把衣服一件一件脫了，看他上床睡好，幫他把被子拉整齊，然后自己才上床鉆到他臂彎里。

梁宰平很自然的摟著他親吻他的額頭，這個熟練的像是呼吸一樣的動作讓梁悅不自覺微笑。

晨起吃早點，梁習蔭正裝筆挺的下來晚了，一坐下就問梁悅：“爺爺昨晚又鬧您了？”

“早上四點?！?/br>
“總這樣您身體也吃不消，讓他一個人睡得了?！?/br>
梁悅給梁宰平剝雞蛋殼，說：“你想得出?！?/br>
“醫生都說他這是老年癡呆癥，一天兩天不會好的，您一個人吃得消照顧他嗎，我看還是再請個特護吧?！?/br>
“再說吧?！绷簮偼虉?。前段時間梁宰平又有腦內出血的癥狀，大伙兒都以為他這回準緩不過來了，沒想在他身上奇跡都變成常規了，兩個星期他就出院了，能走能跑能吃能拉，就是一天當中少有清醒的時候，醫生說他這是老年癡呆癥了，沒什么好辦法。

梁宰平像是沒聽見他們的對話，他很認真的喝粥吃雞蛋，沒一會兒，突然冒出來一句：“我記得有一個很小很小的人，以前經常在這張桌子上寫作業?！?/br>
梁悅說：“爸爸，那是我?！?/br>
“不是?！?/br>
梁習蔭說：“難道是我？”

梁宰平也說：“不是?！?/br>
梁悅問：“那是誰??？”家里沒有來過別的孩子。

梁宰平拿著勺子想了又想，忽然笑了，說：“是我們悅悅?！?/br>
梁習蔭噗的一下，馬上抓起毛巾捂住口鼻，要命，粥從鼻子里噴出來了。

梁悅無奈問：“爸爸，悅悅是誰？”

“是我的孩子?！?/br>
“你幾個孩子？“

“一個?！?/br>
“你看看我是誰?！?/br>
梁宰平聽了這話，認認真真的看了又看梁悅，說：“你是……”

“我是悅悅?！?/br>
“對，你是悅悅?！傲涸灼秸J出來，挺高興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