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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在黑暗中跋涉,每一天都過得緊張疲憊而空洞,他每天都要告訴自己,終究有一天,他能和曾經過去的那十年一樣,每天都能看到小凌,每天都能聽到他的聲音,感受到他的溫度,他的喜怒哀樂,他將成為他最親密的愛人,靠著這樣的信念,他堅持了兩年多。可今天,他突然崩潰了。通過冰涼的話筒從幾百公里外傳來的聲音帶來的幸福太過強烈,他身體每一個細胞都被那不期而至的幸福淹沒,雖然只是短短不足一分鐘的時間,再次回到黑暗中,他已經不能忍受。他和他都是普通人,為什么只是因為喜歡了和自己性別相同的人,就變成了比過街老鼠還可怕的存在?他偶爾看到過幾本雜志,那么多背著自己的合法丈夫或妻子出軌的人,不但有機會在億萬人面前博取同情,甚至還能打著真愛的旗幟踐踏別人的名譽和感情抬高自己,而他們,未婚,彼此相愛,不傷害任何人,卻連安分守己過自己生活的機會都沒有。半年前那一次隔著人潮的近距離見面,他的眼神他的面容依然干凈淡然,今天,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清朗寧靜。陳震北想到兩年多以前,魯建國借著去原部隊參加戰友婚禮的機會,偷偷為他帶回的照片。那是魯建國偷拍的,照片不多,一共七張,那七張照片上的柳凌看上去也很平靜恬淡,但陳震北能從他那瘦得讓人心疼的臉上看到平靜恬淡后的心如死灰。其中有一張是魯建國在鬧洞房時拍的,照片上的柳凌微笑著和慢半拍在聊天,因為角度問題,魯建國還拍到了站在柳凌右前方的幾個人。那里面有兩個人,陳震北非常熟悉。一個是原來的四連副連長,現在是團部的參謀,這個人在射擊上也非常有天賦,但比起柳凌還稍遜一籌。這個人在集團軍上層也有人,他曾經想盡辦法想取代柳凌參加京都軍區和全軍的軍事技能比賽,但那是要代表集團軍和軍區榮譽的比賽,還都是現場表演根本不可能作弊的項目,所以他一次都沒有成功,當時,他對柳凌的羨慕嫉妒,原部隊同級別的人幾乎都知道。還有一個是陳震北的老搭檔,他在原部隊當營長時的教導員,這個教導員原來十分欣賞柳凌,還讓柳凌給他兒子寫過一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橫幅掛在客廳。彼時,這兩個人顯然是在背后議論柳凌,他們看向柳凌的目光十分默契,一個帶著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和鄙夷嘲諷,一個是赤裸裸的厭惡。陳震北可以想象出當時的情形,在團部的那個不知從什么途徑知道了柳凌和他的事,開始不放過任何機會地散布這個消息;另一個為自己曾經的判斷后悔不已,恨不得以厭惡柳凌到死的態度表明自己的正直純潔。陳震北看到那幾張照片后,心如刀絞睚呲欲裂,他連夜趕回京都和父親談判,他要讓柳凌馬上轉業,離開那個對他來說已經被各種喂了毒的明槍暗箭充斥的地方。但陳仲年不同意,他說陳震北調離的時間還太短,柳凌這么大程度的改變,有可能引起別人對他和陳震北關系的猜疑。陳震北憤怒地告訴陳仲年,他和柳凌的事早已經傳遍了原部隊。陳震北在憤怒中還保持著相當的理智,他沒有暴露魯建國,他說自己是從原部隊團部某一個熟人那里聽到的消息,他拒絕透露這個人是誰,但他告訴陳仲年這個人是從參謀股蘇永斌那里聽到的消息。陳仲年暫時不能讓柳凌死,但他有一百種一千種方法不露痕跡地就能讓柳凌在部隊生不如死,可這其中絕對不包括搭上自己兒子的方法,哪怕他恨不得一槍崩了陳震北。蘇永斌現在在哪里,陳震北不知道,他原部隊熟悉的人也沒有一個知道的,而蘇永斌在XX軍后勤部的叔叔,這兩年無論在哪方面都沒有寸進。陳仲年和其父年輕時均以儒將形象示人,熟人們平時說起他們父子,更多的是在談論他們的謀略和遠見,但陳家父子在戰場上的雷霆作風和在政治斗爭的關鍵時刻所展示出的鐵腕手段,也同樣讓他們所有的戰友和對手不得不佩服。陳震北雖然現在和父親的關系幾乎是水火不容,對陳仲年解決問題的能力卻從來不曾懷疑。他相信,以陳仲年一貫的行事風格,哪怕他本人離世而陳震東也不在其位了,蘇永斌的叔叔翻身的機會也接近于零。但是,陳震北想要的不是這些。他想要的是小凌能像以前那樣快樂地生活,他要的是他能和小凌一生相守。以他和小凌的心性,幾只亂嗡嗡的蒼蠅影響不到他們的幸福,如果那些蒼蠅得寸進尺欺人太甚,他們自己也有能力欺負回去。但現在,欺負他們的,是他的父親,他善于謀略手段凌厲并且因為多年身居高位而變得異常固執的父親。右手傳來的振感驚醒了陳震北,他掀開手機蓋,是羅櫻。“你家柳凌考上了研究生,你居然就這么過去了,連頓客都不打算請?”陳震北一愣之后,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剛才慌亂之下居然忘了和貓兒說小凌考試過線的事:“怎么可能就這么過去,我這不正想著怎么請個大的嘛?!?/br>羅櫻說:“算你有良心,早點回來請啊。對了,你西峰那邊是不是快成了?記得給我留個僻靜點的地方,房子你不用管,我自己找人設計找人蓋?!?/br>陳震北說:“怎么了?跟敬山哥生氣了,打算自立門戶?”羅櫻說:“他如果肯跟我生氣我得高興死,跺三腳都不累累土的個貨。我就是覺得這么住著挺悶的,想偶爾跟別人似的住在滿都是人的小區玩玩兒?!?/br>羅櫻比陳震北大三歲,沒經歷過上山下鄉,還在M國呆過四年,英語說得一股子內蒙烤土豆味兒(陳憶西說的),卻跟著在陜西下過鄉的二哥學了很多特別形象特別有意思的鄉下俚語。陳震北說:“沒問題,到時候你帶個風水師去挑,看上哪塊兒自個兒跑馬圈地?!?/br>羅櫻說:“成,我給自個兒圈個皇家花園。好了,不跟你瞎貧了,我打電話是跟你說,車我已經開回來了,謝謝你啊震北?!?/br>陳震北說:“說什么呢姐,以后你看上什么,我那兒有的,你只管拿了走就是?!?/br>羅櫻笑得咯咯的:“可不是嘛,跟你我客氣什么呀,好了,我掛了,等你回來請我吃飯哦?!?/br>合上手機,陳震北看著窗外,嘴角慢慢地彎了起來。五天前他就知道小凌的成績了,只是那只聰明的貓最近忙著跟人學太極拳強身健體,又舍不得要回中原去投標的小叔,天天找借口黏在柳俠身邊,他打了兩次電話過去都沒人接,正好王敬延這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