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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海端端正正地坐在在炕沿前,就著玻璃窗透過來的光亮寫毛筆字,孫嫦娥在灶臺上和面,準備蒸饃,柳葳坐在灶膛旁邊,眼巴巴的等著里面的烤紅薯趕緊熟。柳俠忽然抬頭說:“媽,給孩兒起個名唄,光這樣叫不得勁?!?/br>孫嫦娥白了他一眼:“好好寫字,起名得您叔或您二哥,您二哥哩頭一個孩兒,他肯定想起個特別好哩名兒,要是曾大哥在就好了,看他給你們幾個名字起哩多好聽?!?/br>柳俠撇撇嘴:“屁,他們都說俺五哥和我是小妮兒名兒,前幾天劉狗旺還說了一回,他當著好多哩人的面故意喊我小俠妞兒小俠妞兒,我才打他哩,他媽不講理,找到學校想打我一頓?!?/br>孫嫦娥和面的手停住了:“她打你了?”“沒,有人去喊俺哥了,俺哥他幾個過去對她說,她要是敢招我一指頭,俺幾個就一天三頓打他倆孩兒,劉狗剩嚇哭了,拉住他媽叫她走了?!?/br>知道自己孩子沒受欺負,孫嫦娥又接著和面:“您幾個就學著當小流氓吧,還想打群架是不是?仔細讓您伯知道了剝您幾個哩皮?!?/br>聽說公社那邊買了一臺電視機,那里面放了個外國電影,一群人到處跑著殺人放火,里面有個叫“酋長”的用飛刀,弄得現在公社附近幾個村的孩子都喜歡打群架,還都想練飛刀,孫嫦娥他們在柳家嶺這種偏遠的地方聽著都覺得心里不踏實,怕自家孩子哪天被那些小流氓給惦記上。柳海不愿意了:“那母老虎想打咱幺兒哩,你說俺幾個總不能看著讓她打吧,要是幺兒給打出點啥,俺伯還得打俺幾個,說俺沒當好哥?!?/br>柳俠眼珠子滴溜溜的轉:“過幾天去學了,找個沒人地方我一頓就把狗剩和狗旺修理哩老老實實,看他倆還敢回家告狀,哎,對了,媽,你說,他伯他媽咋想哩,給他倆起這么難聽哩名兒?!?/br>納著鞋底兒讓柳蕤吃奶的秀梅接過了話:“這你都不知道?起個賤名兒好養活,俺村兒有幾家生了孩兒,怕養不活,都起哩這種名兒,茅勺兒,茅缸,狗蛋兒,狗剩,狗留,還有個叫貓不叼兒?!?/br>柳俠睜大了眼問:“貓不叼兒啥意思?”秀梅解釋:“就是連貓都嫌棄,擱在那兒,連貓都不會叼著吃,閻王小鬼就更嫌棄了,那就不會把他收走了?!?/br>柳俠眨眨眼:“真哩?”孫嫦娥笑起來:“就是個念想,想讓孩兒平平安安長大唄,都說貓是最有福氣哩生靈,有九條命,所以,連貓都不吃哩人,肯定命也大?!?/br>柳俠問:“那為啥不干脆起名兒叫貓?”“嗯?”何秀梅和孫嫦娥開始都沒反應過來,等想明白了柳俠說的意思,忍不住笑起來:“這孩子,誰家會給孩兒起個名兒叫貓???”“我!”柳俠睜大眼睛正經八百的說:“咱家孩兒就叫貓,你看他恁小,跟個老鼠樣,所以得起個命大哩名兒,就叫貓兒,”柳俠說著就撲到炕上,趴在大老鼠旁邊,用手指輕輕戳著他的小臉兒叫:“貓兒,貓兒,小叔喊你哩,答應唄,貓,貓兒?”連正寫字的柳海都哭笑不得,伸手把柳俠給拽下來:“他才生出來一天,會答應個屁,你快寫字吧,寫不完三張,回來咱伯饒不了你,我去喊四哥過來吃烤紅薯?!?/br>柳鈺吃了午飯就又去團在被窩兒里看那幾本破連環畫了,反正這天啥也干不成,干脆睡懶覺還暖和點。柳俠蘸了下稀釋過的墨汁,繼續寫字:“媽,嫂,貓兒以后就叫貓兒了,多好聽?!?/br>孫嫦娥把饃往鍋里放,笑著罵道:“放屁,最多就是個小名兒,在咱家叫叫,要是以后去上學了叫個貓兒,還不讓人笑話,你這么好聽哩名兒還嫌棄哩,孩兒長大了會待見這個名兒?”柳俠想想,有道理:“那就當小名兒,我不管,我就覺得叫貓兒好聽,媽,你叫一下唄,你一叫就知道多好聽了?!?/br>孫嫦娥心里覺得這個小名兒挺好,只是不想讓柳俠太得意,她扭過頭對著炕叫了聲:“貓兒~,嗯,就是怪好聽?!?/br>柳俠一下高興了,可馬上就又想想起自己的名字,他又有點沮喪:“我哩名兒一點也不好聽,人家都把我當成小妮兒們了,等我長大了自己去改個好聽哩名兒?!?/br>秀梅說:“他們懂啥,你這名兒最好聽了,以后公社肯定還會演電影,下回演你去看看,那里面哩男主演叫李俠,就是你這個單人的俠,孫道臨扮演哩,那可是英雄人物?!?/br>孫嫦娥把鍋蓋蓋上,彎著腰翻看灶膛里的紅薯:“就是,當初您曾大伯就是這么跟您伯說哩,哎呀,小鱉兒,好好寫字,別光顧著說話?!?/br>曾大伯名叫曾廣同,曾經在柳家住過十一年,柳家這幾個孩子,除了柳魁和兩個女孩子,其他男孩子名字都是他給取的,柳家嶺還有幾個孩子的名字是他起的。1967年10月的一天,柳長青去公社開會,開完會準備走的時候,聽到大院一群人在吵鬧,他和其他一群大隊書記一起過去看熱鬧,發現一大群和他一樣穿著補丁衣服的人圍著個穿著整潔中山裝、帶著眼鏡、四十來歲的男人情緒激動的在控訴著什么,那人腳邊還扔著個鋪蓋卷和幾個只有城里人才有的皮包。望寧的大隊書記說,那個人叫曾廣同,是從京都回來的反革命分子,原先好像是畫畫兒的,他祖上的家屬于現在的望寧大隊第四生產隊,可他爺爺都死了十多年了,他爹解放前而幾年就離開村子了,現在曾廣同不知犯了啥錯誤,被遣返原籍。公社革委會的人讓他住回原來的老宅子,望寧大隊人民群眾負責監督他改造,當時姓曾的那些人家就鬧了起來,不讓他住在那所在村子里看上去鶴立雞群的青磚瓦房大院里,每天都要過來鬧,讓曾廣同搬走,今天看來是直接把人給攆出來了。從一年前開始公社已經出了許許多多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這些同是農民的大隊書記們也都不敢多說甚么,省得一句話不對,惹禍上身,看了一會兒熱鬧就都走了,柳長青轉悠到大門口找了個地方坐著。曾家來的都是出身最貧窮的,年齡大的婦女和老人,他們知道憑自己貧農的成分和隨時倒下都可能爬不起來的年齡,就是縣長來了也拿他們沒轍,何況,他們是攆反革命分子,走到哪里也不能說他們有錯,所以他們放開了倚老賣老裝瘋賣傻的撒潑,革委會主任孫志勇和幾個工作人員臉色鐵青拿大道理講的喉嚨都啞了也沒用。柳長青在大門口看了一個多鐘頭,看火候差不多了,走過去把孫志勇拉到一邊說:“孫主任,不就是個沒人敢沾哩反革命分子嘛,看把你難為成啥,這樣吧,你別作難了,這個反革命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