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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驚地回神,一抬眼正好看見臺上的舞姬開始跳起來了。舞姬們如穿花蝴蝶,舞步輕盈,水袖一揚,輕紗一飄,恍若仙境嬌娥。臺下諸位一個個都沉醉在這美麗柔婉的舞姿當中了。顧紹言對這些見得多了,倒沒多大感覺,不過他剛剛從游離的思緒中清醒過來,眼神有些呆滯,在旁人看來就是沉迷在這輕歌曼舞當中了。臺下的顧揚卿收回注視顧紹言的目光,表情平淡,輕啜了口茶,看起來云淡風輕。但若是有人仔細看,便會發現顧揚卿此時緊緊攥著拳頭,指節發白,只怕指甲都陷在rou里了。但連顧揚卿自己恐怕也描繪不出自己的心情。害怕?是的,他很早就開始害怕,顧紹言這樣的人怎么會把目光只停留在他一個人身上呢,更何況他還是一個男人。痛苦?是的,他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自欺欺人了。他愛顧紹言,而與愛相伴的常常是痛苦。往昔他無法容忍自己愛慕之人將目光投在他人身上,所以他搶奪。他本性狠辣惡毒,他也從不否認。但是如果是顧紹言,那他不敢。他不敢再傷害這個人了。只要想象顧紹言露出悲傷難過的樣子,他就會覺得難受到窒息。他顧揚卿如此驕傲之人,何曾愛得如此卑微?但是他怕啊,怕顧紹言厭惡他、遠離他。他曾經的狂妄自大,讓他現在這般小心翼翼。此時最打眼的那位舞姬卻是一邊舞動一邊走下了臺,看舞姬的方向,眾人皆在心中了然地“哦”了一聲,倒沒什么不忿,或者應該說是再自然不過了。顧紹言不欲惹這些麻煩,本想制止舞姬的上前,眼神卻一瞟,看見低頭瞧不清表情的顧揚卿。一挑眉,心下有了幾分計劃,面上便也露出輕佻的笑容來。其他人都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個舞姬更是喜不自勝。走上高臺,纖腰一軟就倒在顧紹言懷中,此時面紗更是“不小心”掉了下來,露出一張我見猶憐的絕美面龐來,比之顧紹言之前的后宮也是差不了多少。顧紹言敷衍地應對嬌羞的舞姬,注意力卻放在一直低頭的顧揚卿身上。嘖,所以說反派就是麻煩,口嫌體直心口不一什么的。宴會進行到一半,顧揚卿就以身體不適為由離開了。等對方一走,顧紹言也找了個理由離開,沒有理會七皇子眼巴巴的目光和舞姬幽怨的眼神。帶著兩個小太監,他甚至沒有多想就拐到了尚華宮。院外果然有顧揚卿的奴仆在那里候著,顧紹言沒讓他們出聲,示意自己身后的人也在外等著,就獨自一人邁步進去了。清輝淺淡,碎星寥寥。這算不得一個很美的夜空。在孤零零的院子內,隱約聽得見遠處喧囂的人聲,望得見闌珊的燈火,相較之下,這里就格外落寞了。微涼的夜風卷起細沙,柔弱的樹枝輕輕晃動。顧揚卿若有所覺地回頭,便看見顧紹言站在那里,安靜地看著他,眼中滿是月光的溫柔。顧揚卿忽而怔住了,他心中是詫異的,他本以為顧紹言會和那個舞姬……顧紹言微微笑道:“很意外?”“……有一點?!?/br>“你以為我會和那個女人在一起?”這樣的話承認起來難堪又難受,顧揚卿索性選擇了沉默。顧紹言似乎有些無奈。以前顧揚卿沒有太注意,但現在發現,這個囂張倨傲的人,在面對他時,常常會流露出無奈的神情,那是一種沉默的溫柔。“你應該告訴我?!?/br>告訴他嗎?顧揚卿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他不敢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高,對如今的他來說,只要顧紹言高興就好。顧紹言走過來,執起他冰涼的手,道:“我并非對你的想法一清二楚,你如果不清楚告訴我,我是沒辦法明白的,你也知曉我算不得什么心細之人?!?/br>他繼續道:“我知道你還在意那件事?!?/br>顧揚卿抖了一下。“事實上我也在意?!鳖檽P卿的面色有些發白,顧紹言卻只是繼續說道:“我并非是不怨的,我也不可能不怨?!彼⒅檽P卿,“但我還是接受了你,這難道是我覺得受的傷痛還不足夠嗎?絕對不是。這是因為我相信你?!?/br>顧紹言撫摸他的面頰,“我很高興能再次清醒地看見你?!?/br>顧揚卿看著他,是的,這個人其實什么都知道,只是縱容他罷了,甚至是用生命去縱容他。“對不起……”顧揚卿終于囁嚅道,隨著話語,潸然而下。接著就是一聲聲虛弱的重復的道歉。顧紹言依然在微笑,沒有因為對方的哭泣而露出驚慌或憐惜的表情,而是從容溫和的微笑。他輕聲道:“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br>良久,他聽見顧揚卿說道:“我愛你,承歸?!鳖檽P卿還是站著,但是頭卻低著,看不見表情。顧紹言又聽見他道:“我好愛你?!?/br>顧紹言挑起他的下巴,看見顧揚卿臉上淚痕交錯,神情脆弱。他溫言道:“嗯,我聽見了?!?/br>接著又說道:“我可以相信你嗎?”他的神情依舊溫和,沒有咄咄逼人的質疑或者警惕的防備,只是安靜地等待他說出答案。顧揚卿嘴唇嚅動了一下,微弱卻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可以?!?/br>星漢遙遙,萬籟俱寂。此后人生漫漫,愿與君攜手,一世長安。作者有話要說:注*:出自白居易。子夜聞君歸(BE版番外)【此間萬種情思,皆不復存?!?/br>往事不可追。當它們已經發生的時候,人們往往已經無力改變。所以即使顧揚卿通紅雙眼,跪在顧紹言榻前,也無法阻止對方的生命的流逝。像流水,像空氣,像細沙,在他無力的手中,慢慢流走,任憑他嘶喊祈求,也不過徒勞。顧紹言病情復發得太過突然,任何人都沒有預料到。他從閻王爺那里偷來的時日,似乎終是到了歸還的時間。本就是殺人的藥,哪有這么幸運能逃過一劫呢?不過自欺欺人罷了。那是個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陽光不強烈也不微弱,溫柔得像一層薄紗。藥味濃郁地充斥了整個房間,細小的塵埃在光線中浮動游離。顧紹言眼皮下的眼珠微微動了下,纖長的羽睫顫抖,緩緩睜開了雙眸。沉靜的眼眸有些渙散黯淡,他的目光游弋了很久,才停在床邊疲憊的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