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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之一的德妃,與當時還活著的凌賢妃一道執掌宮務。她念著曾經的援手之恩,偷著去見了蕭曼娘。 荒蕪的冷宮中灰塵滿地,蛛網繞梁,桌椅家具缺胳膊少腿。身邊沒了前呼后擁的宮人,蕭曼娘高傲不改,仿佛仍置身于華麗的昭陽宮內:“到頭來,沒想到是你來送我最后一程?!?/br> “娘娘可有什么要囑咐臣妾的嗎,若是臣妾力所能及,一定為娘娘辦到?!?/br> “事已至此,還有什么好拜托的?”蕭曼娘對她的憐憫嗤之以鼻,“你信嗎,我沒對他的子嗣下過手?!?/br> 冷宮內連老鼠也與其他地方不同,大白天就在殿內跑來跑去,角落里發出惱人的啃噬聲。 蕭曼娘癡癡地笑起來:“看你的表情,應是不信的,我不是個好人,但我真沒做過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他卻罵我毒婦……哎,悔教夫婿覓封侯,若他還是個平頭皇子——早知如此,我當什么勞什子的皇后,努力一把當太后才是真安穩呢!可惜身為女子,命不由人……” 許是知道自己活不久,那日蕭曼娘對方紋說了許多,聽得方紋冷汗浸濕了后背,對自家的皇帝夫君愈發懼怕。 從冷宮歸來后沒幾日,方紋便聽說御前太監總管吳質送了白綾和毒酒給廢后。 方紋,曾經的德妃,如今該稱呼她為何皇后,從此開始了戰戰兢兢的繼后生活?;实蹖ξ羧諓廴思娼Y發妻子都如此狠心,她可不指望自己犯事后能落得什么好下場。 謹慎小心地過了十來年,何皇后終于等來了盼望已久的好消息——皇帝中風了。 北伐歸來的慶元帝明顯身體大不如前,何皇后努力了幾次才將嘴角的喜意壓下??刹皇菃?,皇帝身患重疾,朝上站著的皇子里有三個是她生的,后宮再無人能撼動她的位置,再不怕重蹈元后的覆轍,日思夜想的太后之位正在朝她招手。 喜訊一個接著一個,慶元帝身子癱了半邊,無法批閱奏折,便叫了皇后過去模仿自己的字跡在奏折上朱批。生平第一遭,何皇后得以接觸朝政。 與皇后相處日久,對她的人品尚算放心,且與繼承人關系轉淡,扶持著與太子打擂臺的兒子不肯接招,慶元帝精力不濟,又不愿完全放權給太子,干脆將一部分折子交與皇后批復。雖說他后來從翰林院找了個善于模仿別人字跡的新科進士當代筆,也沒改了這習慣。 有些口子一旦打開,再無法堵上,隱于幕后的何皇后插手政事的機會漸漸增多,大權在握的滋味分外美妙,她的行事也愈發恣意。 何皇后心底卻隱約有不安閃現,長子性子剛硬,極有主見,許多時候簡直像是年輕三十歲的今上。太后尊貴是尊貴,權力是別想摸到手了,長子和他那一派的大臣對自己的行事未必無有微詞。 而且她還有其他的顧慮…… 去慈恩寺見表兄是何皇后難得的閑暇時光,談話間,她說起心中憂慮。 何灝眉目清雋依舊,溫聲勸說道:“太子是你親生子,何必自尋煩惱。呂后被后人罵說‘牝雞司晨’是因為她太過縱容娘家的緣故,到頭來弄得她這一脈子孫沒個好下場?!?/br> “是啊,我又沒有娘家,我也不是呂后,沒那么貪心……”何皇后低低地說。 裊裊香煙中,二人的手不知不覺間握在一起。小小的禪房內,春意盎然。 得隴,便要望蜀。 皇帝可以有后宮三千,她只要一個貼心人也不為過吧? ………… 且說另一頭。唐烽作為按照標準帝王模板培養長大的太子,對后宮干政之事極為敏感。他對母親插手朝政之事不甚贊同,只是礙于是他的生母才不便多說。況且當時唐煜尚未就藩,唐烽的注意力全在弟弟身上,顧不上旁人。 只是心底到底埋了個念頭。 慶元帝病情沉重,再無精力扶持另一個兒子與太子爭斗,慢慢就認命了。 唐烽被父皇寵愛著長大,且慶元帝之前的一番打壓并未使他傷筋動骨,也就不會太記恨。五弟唐煜退到藩地后,他與父皇的關系日漸緩和,因此有了萬壽節宴席上至尊父子抱頭痛哭的驚人一幕。 盡管很是不甘心,但理智告訴慶元帝,他得為兒子鋪好最后一段路。 南陳之戰,他放了唐烽南下隨軍。臨走前,慶元帝召唐烽進宮密談。 此時的慶元帝頭發全白了,雙眼渾濁不堪,說話也斷斷續續的。 “等你……從,從南陳……歸來,朕便行堯舜,之,之事……讓,讓位……于你。朕……去南苑……住?!?/br> 此言一出,天大的怨恨也煙消云散,唐烽既驚且喜。 許是老天護佑,北周此次南進異常順利,眼看就要打到南陳都城建康城底下。但中途波折也不少。譬如打到一處,城中守將詐降騙殺了入城的將士,北周隨后還以顏色——三日內,城中哭聲震天,火光不斷。 太子唐烽留守城外軍帳處理軍務,這一日忽聽軍士來報,博遠侯世子求見。 “城中有一大戶姓方……想求見太子,說……他們家與皇后有親?!贝扌Ⅰ创掖冶既霂ぶ?,懇求太子屏退閑人后開始講述自己在城中的經歷,“不知是真是假……臣將他們看管起來了?!?/br> 唐烽沉默半晌道:“傳他家主事的來見孤?!?/br> 隨后慶元帝第二次病發,急召太子回宮,唐烽帶著幸存的方家人上路。 番外今外生之二 聽聞方家人抵京, 何皇后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不堪的往事被人從記憶深處喚出,她是既驚且怒。然而她早就不是任人欺凌的失母少女, 隨意找了個由頭便打發了想要帶娘家人拜見她的長子。 “一家子總有幾門難纏的親戚, 早年的恩怨母后不想再提?!睉牙锉е恍郧闇仨樀奈魇┤? 何皇后意有所指地說, “你看著安置吧, 給口飯吃,不讓他們餓死便是?!?/br> “兒臣遵命?!碧品猷嬕豢趃untang的茶水, 低聲回應道。時近黃昏, 他的面容隱于菱花紋槅窗投射下的陰影中, 神色晦暗不明。 皇后不愿見方家人, 不代表方家人不愿見她。慈恩寺山門之外,何皇后緩緩步下鳳轎,不遠處, 唐烽安排的人業已就位。 宮中女子素來保養有道,皇后概不能例外, 都是奔四十的人了,臉上依稀帶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