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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師徒很久未見了?!?/br>薛文柏將紫砂壺放在桌子中央,等著茶泡好。玄機子見了就說:“茶不是這樣喝的?!?/br>“師父總是要管很多?!毖ξ陌匦α诵?。“罷了。從前你就不聽話,在一眾弟子當中最為乖僻?!?/br>可難得薛文柏天資極佳,飛針乃是清風道觀傳下來的絕學,可連玄機子都不經常用,因為針如牛毛,難以cao縱。然則薛文柏似乎就為此而生,準度和速度都超乎常人。觀中弟子多愿學習玄機子的道法,輔之劍法和醫學,在推演星象五行八卦一方,很少有人愿意學,可薛文柏不同,他剛剛及冠那年,預測星象推移都能有七八分準。因此,玄機子才將大國師的衣缽傳給他。若他能及早通及天意,預測洪旱,定能造福靖國百姓??伤麉s將心思用到別的事情上,原本的天賦一點一點消磨下去,直至現在,他已不再有少年時的靈性。如此一個人杰,卻仍逃不過紅塵劫念。玄機子拿起劍。“喝完這杯茶,再動手不遲?!毖ξ陌貓虊亟o玄機子倒茶,“師父知道我為什么放棄星象考校嗎?”玄機子未答。薛文柏說:“師兄及冠那年,護鸞星脫離宿宮位移,他的命格已變,兇星入宮,師兄得一死劫。我不想信命,多年來運籌帷幄,都是為了改變他的命格。你是他的義父,你卻不想著救救他???”“人各有天命,星宿移離乃是變化之道,人有所為有所不為。兇星入宮,不是你禍水東引的理由?!?/br>“你是他的義父,都不想著救他!可他信了你護鸞星的推定,連一天都沒有自己活過,你都不知道他在寧家受了怎樣的苦!”“…這是他自己的意愿,非為師所能推定的?!?/br>薛文柏紅著眼:“你知不知道他少時在宮中受教,連對不上文章都要受罰。寧家當他是條狗!是個奴才!給了他個黃金籠,讓他為寧家賣命,卻還時時刻刻都提防著他!這就是你所說的命?師父講陰陽相和之道,幸厄交融,為何我在他身上只看到了災難?!”“文柏,為師說了,這是他自己的意愿。護鸞星位移乃是天之道,起初長眠于寧祈的宿宮中,現如今它只不過是回歸本位了?!?/br>薛文柏笑得有些瘋癲:“好。好一個回歸本位!玄機子,可我已經不信天道!”銀針刺破玄機子面前的茶杯,杯身瞬間碎裂。玄機子的劍不知何時出了鞘,竟叫人看也看不過來,劍身將銀針擋開。屋內狹窄,本不利于銀針施展,可薛文柏似乎參透玄機子的劍法,銀針總能尋著玄機子空出來的薄弱地方攻過去,薛文柏的先發制人,一時之間竟讓玄機子處于極為被動的狀態。外頭的風雪呼嘯得聲音更大。銀針飛過的聲音如同細雨入水,輕微不可聞,細聽才能聽到些許“咚咚咚”的響聲。劍光大盛,聲影交疊。風雪從門窗卷進來,也不知是風雪太猛,還是劍與針的攻勢太猛,屋內的一干擺設如同被秋風掃過的落葉,勢如破竹。薛文柏的銀針為玄機子所教,起先師徒兩人對陣,薛文柏常會輸他一籌,如今他的銀針使得變幻莫測,連玄機子都難以摸清,便是他在預想之時,薛文柏已將他的劍式壓住。玄機子翻身一滾,躲過一記,卻不想出其不意的一記銀針接后而到,躲已來不及躲,擋已來不及擋。針瞬時入rou,玄機子將銀針夾住,方才阻止它刺透入骨。忽地,雪胖也不知從何方跳出來,沖著薛文柏就是一頓亂撓。若是手執刀劍的人,對著雪胖一頓亂揮都不一定傷它分毫,可偏偏薛文柏練得是暗器,精就精在準度上,一擊致命!“吱——”雪胖慘叫一聲,聽得玄機子心猛然一疼。玄機子劍起,身影聚散,劍刃染上寒意,卷帶著風雪,驟然起了最盛的殺意!針與劍相碰,“叮叮?!钡穆曇艏蠕J利又帶著水聲的柔色。薛文柏的劣勢漸漸顯露出來,他的臉色轉成蒼白,手中的飛針已越來越少,可他卻還未傷玄機子分毫。劍,當空劈落!薛文柏閉上眼,玄機子的劍偏了半分,銳痛從他肩膀上崩裂開,疼得他雙腿跪在玄機子的面前,汗水陡然落下。玄機子怒著眼看向薛文柏。薛文柏曾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將他帶在身邊傳經授道,若說道觀中弟子三千人中,薛文柏與他的感情最為深厚。只是師徒多年未見,情分漸漸淡了下去,薛文柏走上殊途之后,兩人便很少有交集。薛文柏誤入邪途一事,玄機子早已得知,可薛文柏有他自己的命道,該如何活是他自己的選擇。有邪就有正,有正就有邪,玄機子一直希望有一天薛文柏能夠迷途知返,可不想他根本就沒有悔改之意。薛文柏閉了眼,臉上居然帶著笑:“多謝師父…”玄機子痛心疾首:“你…你怎么就不聽勸!不聽勸!”“救救…救救師兄吧。他是你的義子,他也從小受你指點,你能饒我一命,為何不去救救他?”薛文柏握住玄機子的劍,對上自己的心口,仰頭看向他,“我將我的命渡給他,請師父開恩!”血液滴落在他的衣袍上,一滴兩滴,繼而連成一片,如同雪中盛開的紅梅。玄機子抽回劍,薛文柏的目光渙散,他低下頭笑了幾聲,笑聲漸漸虛弱:“我不喜歡練劍,因為我知道,不會有人能將劍舞得跟他一樣好看…”竹林環繞的翠隱深處,他的紅袍如同連天的云霞,似乎能將清幽之處都熱烈烈地灼燒起來?;厣頃r,寧祈的眉眼沉冷,卻美得似乎能勝過錦繡畫卷,對他說:“文柏,該練劍了?!?/br>玄機子將地上躺在血泊中的雪貂重新揣到懷中,喃喃自語,卻不知是對雪貂說的還是對薛文柏說的:“你若是老死,貧道還有心思換個寵兒,可如此你卻要貧道記掛一生了?!?/br>玄機子回到清風道觀,再不出山。因著先皇喪葬一事,除夕過年一切從簡,朝中上下開始準備登基大典,寧晉已經開始全面接手朝事。薛文柏的死訊傳到何湛的耳中,他恍然了半晌才醒過神。何湛去祠堂中給何大忠上香,獨跪在牌位前很久很久,方才出來。何大忠包庇一事屬實,這是他生平的污點,日后都要留在史冊當中,何湛無怨;如今寧晉肯為何大忠洗清殺人滅口的冤屈,何湛無悔。何湛跪得腿麻,叫下人扶出祠堂,坐在冰冷的石桌上,忍著萬蟻啃噬的